回歸墟的路上,應龍飛得比來時慢得多,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冷嫣一身的傷口晨光中顯得觸目驚心,小銀人隻了一眼不忍地移開視線,而若木卻隻是輕輕握著她的手腕,耐心地將一縷縷細若遊絲的靈力輸入她經脈中。
祂必須萬分小心,因她的經脈千瘡百孔,神魂支離破碎,注入的靈力稍強一些就承受不住。
好始終有一股溫柔的靈力守護著她的神魂和心脈,就像一點微弱的火光替她驅散逼近的黑暗,正是有這縷靈力的保護,冷嫣才能活著等到若木歸來。
到得歸墟,一直守著她靈魂的那股靈力方才緩緩散去,一個虛淡的影子出現若木麵前。
若木立即明白這影子是誰,因她的眉眼和冷嫣很像。
妘素心那縷微弱的靈力已幾乎耗儘,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隻是默默地望著人不省的女,眼中滿是不舍和擔憂。
若木道:“放心。”
影子抬了祂一會,接著鄭重地一禮,慢慢作點點微光散去。
若木將冷嫣帶回樹中的神宮,將她放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靈府,把她的神魂取出來。
她的神魂受到誅邪陣和陰煞氣的損害,早已支離破碎,比祂第一次歸墟見到她時還虛弱,已經無法凝聚成人形,隻有稀薄的一團白影。
若是沒有妘素心的靈力守著,這片魂影早就大陣崩塌時消散了。
祂抱著這團魂影走進神宮深處的靈池中,將她輕輕放池水中,氤氳著草木清香的精純靈氣頓時將她整個包裹起來。
若木池邊坐了許久,然後回到臥榻前,用弱水把冷嫣的傀儡軀仔細清洗乾淨,用靈力補上傷口,很快傀儡軀恢複了原狀,但體內沒了冷嫣的神魂,這具軀殼失了神采,仿佛從珍珠變成了魚目。
這不是一副很好的軀殼。
雖然明知傀儡軀不會冷,祂還是下意識地拉過錦衾替她蓋上,接著祂走出臥房,施術將整座寢殿封了起來。
祂走出宮殿,回到歸墟上,揀了根枝椏坐下,然後指尖虛虛地一點,一縷灰白黯淡的霧氣出現半空中,霧氣慢慢凝聚成人形,清俊眉眼依稀可辨,然而神情卻是說不出的痛苦和頹敗。
郗雲陽了若木一會,緩緩道:“閣下要救郗某?”
誅邪陣破,他一縷殘魂作鎮魂之靈,自然也該消散天地間,可就後一刻,卻有人出手將他重又凝聚起來。
若木一哂:“我不是救你,隻是見不得你死得那麼容易。”
郗雲陽不以意:“閣下想怎麼折磨郗某,悉聽尊。”
他並不懼怕酷刑,再殘酷的刑法也比不上妘素心的一個眼神。
若木道:“你可曾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
郗雲陽沉默片刻,仍是頷首:“郗某並不後悔,隻恨自己當初當斷不斷,未能防患於未然。”
若木並無慍色,像是一早料到他會這麼說,祂隻是點點:“那我就讓你,你一輩子奉行的大道究竟是什麼東。”
祂說著一拂衣袖,郗雲陽隻覺眼前一黑,隨即又亮了起來,轉眼間,他們已身處一個巨大的冰窟中。
這冰窟與重玄山中的玄冰窟有些相似,不過要高廣得多,也深邃得多。
“這是地?”郗雲陽問道。
若木道:“昆侖山下,不過你所見到的隻是個殘影,如今這洞窟中已經充滿了陰煞霧。”
郗雲陽道:“這是昆侖的故地?”
若木道:“昆侖立宗不過六千年,你到的殘影是一萬多年前的景象。”
祂說著往洞窟深處走去,郗雲陽的殘魂不再多問,默默跟了上去。
越往深處走,洞窟越高廣,光線也越幽暗,郗雲陽有種他們正走向世界儘的錯覺。
又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周遭變成了漆黑一片,即以修士的目力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若木取出顆鮫珠,微微泛青的冷光照亮了他們周圍方寸之地。
他們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郗雲陽到眼前出現一道石階。
兩人沉默地沿著石階往下走,周遭闃然無聲,隻有若木的腳步聲空空的洞窟中回想。
不知沿著石階走了多久,腳下隱隱傳來聲響,聽不真切,似有人哭號,又似野獸的嘶吼,那聲音似乎能穿透人心,讓人不由自主感同身受地悲戚起來。
郗雲陽沒有多問,隻是繼續跟著若木往地底深處走。
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漸漸的好似就耳畔。
若木終於停下腳步,抬了抬手,黑暗中有星星點點的光亮起,起初猶如螢火,漸漸的越來越亮,竟是無數青白的魂火,那些魂火扭曲著,伸縮著,變換著,隱隱能出獸類的形狀,卻不同於郗雲陽見過的任一種靈獸。
魂火逐漸將周遭映亮,郗雲陽這才發現他們身處的地方是個高廣的圓形洞窟,抬幾乎望不見窟頂,九根數十人合抱的岩柱矗立洞窟中,一根中間,其餘八根環繞周圍,每根岩柱四周都縈繞著充沛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