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他如夢初醒,這才反應過來,指著沈懷洲的鼻子道:“你他媽是故意的!”

沈懷洲修長的指尖觸碰自己臉上的傷口。

同時,他歪頭笑了笑,終於露出重生前商人狡猾的影子,眉眼間有淡薄的惱意,“小孩,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

荊垣怒火中燒,“你他媽叫誰……”

“荊垣!”

林玉生擋在了荊垣的麵前,摁下他指人的胳膊,生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

荊垣對著他,瞬間像個啞了火的炮仗。

“同學,這兩位同學剛剛進行比賽競爭,可能他成了第二名心裡不舒坦,你能讓他平靜下來嗎?”

荊垣扭臉就是一頓噴:“你才輸不起!我沒有!”

林玉生大聲道:“荊垣!”

荊垣終於安靜了。

他憋屈地閉嘴,眼中盛著委屈,看林玉生的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像很生氣,又很難過。

林玉生環顧四周,發現還有幾個同學沒跑完,目光又落在一直沒說話的沈懷洲身上。

沈懷洲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像是在觀賞這場鬨劇,他左側的臉上迅速腫起來一片紅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顯眼,明明該十分狼狽,可是卻又是一副贏家的姿態,隻在林玉生看向他時微微垂眸。

林玉生問:“老師,這兩個人我能帶走嗎?”

老師自然是求之不得,並且告誡他們不許再打架。

回去的路上,林玉生走在前。

荊垣和沈懷洲錯開了一些距離,兩看兩生厭,乾脆都盯著林玉生。

林玉生轉過頭,忽然道:“荊垣,你先回去。”

荊垣僵住,定定地看著林玉生,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低聲道:“我回去?”

林玉生道:“對。”

沈懷洲麵對這副景象,嘴角微微上揚。

荊垣不情不願,十分受傷,到底還是聽林玉生的話,垂頭喪氣地走了,背影像是一隻垂著尾巴的小狗,失魂落魄。

林玉生重新轉身,頭也不回道:“你跟著我去醫務室。”

沈懷洲壓下那些心思,跟上。

*

醫務室裡沒人,校醫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正好,不用去教室了。

沈懷洲輕車熟路,先找到了外傷噴劑,遞給了林玉生。

林玉生還沒說話,沈懷洲已經自覺坐到了病人椅上,似乎在等林玉生給他上藥。

林玉生原本想放下,讓他自己塗藥,但是想了想,還是站到了他的麵前。

接下來他跟沈懷洲說的話,希望沈懷洲彆誤以為他鬨脾氣。

沈懷洲直勾勾盯著他。

林玉生麵不改色,研究了下藥瓶該怎麼用,實在找不到開關,乾脆擰開瓶蓋,在指尖蘸取了一點。

他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了沈懷洲的臉上。

指腹熱熱的,是一種很陌生且微妙的手感。

沈懷洲的喉結滑動,感覺心跳如鼓,林玉生下垂的睫毛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聞到林玉生掌心的氣味,好像是很清爽的青檸香。

這種感覺很特彆,比起刷題的成就感,多了點激動和眷戀,比起極限運動的刺激,又多幾分繾綣和歡喜。他全身的敏感神經,好像在一瞬間都集中到了受傷的部位,被林玉生的指腹摩挲著時,沒覺得疼痛,反而是感觸越來越明顯。

他的手幾次想要抬起來,握住林玉生的手腕。

明明他最嫌惡的就是和其他人有肢體接觸。

林玉生的話打破了這種氛圍。

他平靜道:“藥錢你記得自己付。”

沈懷洲回神,想起來什麼。

他終於還是抬起手,握住了林玉生,聲音發緊,“之前你給我買飯,是不是拿你自己的生活費買的?”

林玉生頓住。

沈懷洲猜出來了,他毫不意外。

沈懷洲的聰明他深度體驗過,前段時間沈懷洲不知道被什麼誤導,一直沒猜出他是重生的,這才叫意外。

本來他就打算攤牌,猜出來也沒什麼。

林玉生掙開手,表情還是十分平靜,“是。”

當年的事情,他其實沒什麼想說的,他和沈懷洲屬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都怪不著誰。

更不用沈懷洲愧疚。

沈懷洲被掙開,瞳孔微微縮緊,像是覺得意外,視線落在兩人分開的手上。

他今天故意讓荊垣打他,是想知道,林玉生還在不在乎他。

猜到林玉生也是重生的後,回想這段時間林玉生的態度,越想越心涼,以往篤定的所有——林玉生喜歡他,所以會無期限向著他這件事,也開始站不住腳。

先前一直沒往林玉生也重生這個方向想,就是因為他十分肯定,隻要是林玉生重生,那麼一定會再次想辦法和他交朋友。

但林玉生沒有。

索性,沈懷洲賭了一把,他賭贏了,林玉生還在乎他。

可既然在乎他,為什麼是這種態度?

林玉生從來不會這麼對待他。

沈懷洲動作幾乎有些急切,去握住林玉生的手,幾次都被林玉生躲過去,他實在忍無可忍,沉聲道:“那天你被撞後,我想過去救你,可是車很快就爆炸了……”

“車爆炸了?”林玉生有些意外。

怪不得那天臨死之前,他聽見了爆炸聲。

而沈懷洲之所以重生,估計就是因為被爆炸所傷,造成了二次傷害吧?

林玉生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沈懷洲聽見他這個回答,皺了皺眉。

他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可林玉生這個狀態,就是哪裡都不對勁,林玉生怎麼能是這種反應?

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沈總,”林玉生叫了他一聲,“今天叫您去教室,也是我有事想找您商量,現在正好,我把我想說的都說了。”

沈懷洲整個人凝固住,“……你叫我什麼?”

林玉生覺得很奇怪。

他們都把身份攤開了,明白對方都是八年後過來的人,他和沈懷洲就是上下級的關係,不叫這個叫什麼?

林玉生道:“那,沈同學?”

“我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也無意和您作對,”林玉生換了個話題,“今天叫您過來,也不是命令您,隻是覺得我們這種關係實在太亂,需要理一理。”

沈懷洲聽著他一口一個敬稱,心臟像是被什麼給捏住。

窒息。

林玉生道:“實不相瞞,我重生回來之後,已經想的很清楚,不希望繼續在貴公司工作了,將來也打算換一份職業。”

他斟酌了下措辭,“您能明白嗎?”

四目相對,沈懷洲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

平常他永遠都是最聰明的那個人,可是現在他聽著林玉生的話,每個字他都能聽懂,連起來卻不懂是什麼意思。

他需要把每個字拆開,每句話嚼碎。

沈懷洲遲緩道:“所以?”

“所以,”林玉生以為他接上了自己的思路,“我認為,既然我們將來不會有勞務關係,生活上的理念差異又過大,不如到此為止,都各自開始新生活。”

說完後,他鬆了口氣。

他覺得有點好笑,怎麼和上司說個離職的事情,弄得和分手差不多呢?

前世要是他沒出事,估計也要和沈懷洲說這番話。

重生後本以為能避免,沒想到還是逃不過這一遭。

不過他喜歡了沈懷洲那麼多年,喜歡沈懷洲的日子,占據了他生命中很長的一段時光,確實應該好好告彆。

沈懷洲嘴唇張了張,“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們以後,最好還是不要接觸了。”

林玉生露出個溫和的笑容,“我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比這些高中生都年長那麼多,處理事情更應該成熟,您說是不是?”

所以彆一遍遍要他解釋了。

心照不宣才是成年人的處事方式。

沈懷洲看著他的笑容,卻覺得這笑容其實冷漠無比。

往常上班時,他最喜歡看林玉生對他露出笑臉,那時候林玉生的笑容是很乖巧的,怯生生的,其實很討人喜歡。

上學時林玉生沒剪頭發,體態不佳,誰都想欺負他。

上班後其實很少有這種情況了,大家主要是喜歡逗他。

沈懷洲的神態有些恍惚。

林玉生不知不覺間,已經放下了傷藥噴劑,他走到醫務室門口,打算離開了。

“對了,”林玉生回過頭,“今天荊垣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個歉。”

沈懷洲如夢初醒,抓住了什麼,“你不是喜歡我嗎?再也不和我接觸了?”

——你做得到嗎?

今天荊垣的事情,不是已經證明了,林玉生還在乎他嗎?

沈懷洲說完後,又想起來什麼。

他知道林玉生喜歡他這件事,林玉生是不知道的。

沈懷洲心中一沉,可是看林玉生的表情,卻一點也不意外他知道,甚至更平靜了。

“沈總,”林玉生道,“一個人的喜歡,是會有儘頭的。”

他現在對沈懷洲的喜歡,已經到儘頭了,再往前無路可走。

沈懷洲固執道:“可你不會喜歡他的。”

林玉生這才露出一點匪夷所思,像是不明白沈懷洲為什麼這麼想。

不過沈懷洲確實了解他的喜好,才開始荊垣確實沒怎麼吸引他。

林玉生保持耐心道:“其實也不一定。”

沈懷洲壓抑道:“他暴躁、衝動、易怒,成績差,家境應該……”

“沈懷洲,”林玉生打斷他,“今天荊垣的暴躁是從何而來,你比我清楚,小孩子確實經不得激,但你比他大八歲。”

餘下的話他沒再說了。

林玉生笑道:“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降您的身價。”

他朝著沈懷洲點了點頭,維持最後的體麵。

然後走出了醫務室,再沒回頭。

沈懷洲僵在原地,他覺得十分恍惚,好像剛剛朝著他說話的林玉生,像是他做夢臆想出來的,但臉上火辣辣的疼,提醒他這就是現實。

這一刻,他終於能清晰的感覺到。

他內心崩塌的那塊地方。

徹底塌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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