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毛巾帶來的震撼比想象中還大。

時亦恢複人形下了床,插上飲水機燒了點水,翻出桶方便麵泡上,在書桌前麵坐了整整半個小時。

然後依然沒太能想明白,自己這個新舍友的腦回路究竟長成了什麼形狀。

匪夷所思。

下午可能是外出活動的時間,整個宿舍樓都挺清淨。林間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出門以後就一直沒再回來。

時亦到最後也沒能靠自己得出問題的答案,順利把怎麼都捋不順的邏輯死結打開。

那條毛巾在床欄杆上掛了半天,最後還是被他整整齊齊疊起來,眼不見心不煩地收進了衣櫃的最裡層。

不能看。

看就是屁股。

時亦決定給腦子裡換點兒新的內容,翻出本競賽題,邊吃方便麵邊刷了幾頁。

明天開學,下午沒什麼安排,行李已經差不多收拾完了。

其中一個行李箱被他立在床邊,豎著客串了個能活動的置物架,上邊放了好幾摞衣服。

另一個裡麵裝的都是實在不知道怎麼用上的東西,他本來想寄回去,最後還是塞進了衣櫃下麵,好不容易頂著門合上掛了鎖。

東西不少,收拾完看著其實還行。

就是書帶得有點多,書架上沒放下,又在桌上疊了一摞。

時亦擱下筆,翻出兩本全新的習題,把剩下的碼齊磕了磕,推回桌角。

他的參考書有不少,模擬題競賽題各省真卷亂七八糟的一堆,有不少其實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但時母不太清楚他用哪本不用哪本,又十分擔心少了一本就會摧毀他的學習進度,臨走前都給他裝進了書包裡。

掏出來往桌上放的時候,分量沉得他都差點懷疑自己當時能把這堆東西弄上來,可能是因為臨時被注射|了什麼變身效果的神秘血清。

翻過去兩頁沒什麼價值的題目解析,時亦低下頭,握著叉子在桶裡來回轉了幾圈。

方便麵是臨走買的,命運很多舛,跟隨行李箱翻滾了不止一次,碎得基本上已經脫離了叉子能掌控的範圍。

他徒勞地努力了一分鐘,終於決定選擇放棄,扔下叉子端起麵桶。

手機被兩個小時的通話徹底榨乾了電量,正在床上充電,忽然嗡嗡響起來。

他最後草草喝了幾口湯,走過去,拿起來看了一眼。

沒有備注,號碼是家裡的座機。

時亦翻出耳機插上,按下接聽。

“小亦?”對麵的聲音有點猶豫,“……到宿舍了嗎?”

“嗯。”時亦說。

時母頓了頓,輕聲問他:“順利嗎?學校人多不多——”

時亦沒立刻回答,側過頭,把耳塞往外調了調位置。

下一秒,刺耳的磕碰聲不出意料地響起來。

也不知道一個電話聽筒折騰了幾輪,再安靜下來,對麵已經換了時父格外嚴厲的聲音:“不回消息,翅膀硬了?”

時亦沒說話。

“好好的,發什麼脾氣?”

時母打斷他:“小亦,你爸剛回家,媽跟他解釋……”

“解釋什麼?”時父的聲音滿是火氣,“心理醫生也給他找了,要轉學也轉了!還有哪兒不滿意?”

時母有點急:“都過去了,說這些乾什麼?”

“你問問他過去沒有!這兩年他惹了多少禍?上個學好像誰都欠他一樣!我們當初什麼條件?也沒見這麼多矯情毛病……”

時亦覺得他們兩個大概率還得吵一會兒,順手掛了電話。

他拿著手機站了會兒,把手機調回了飛行模式,點開了個離線歌單。

睡得確實有點沉,手機開了震動,居然也沒聽見有短信發過來。

都是家裡的,不到半天攢了二十來條。大概是因為他沒忍住掛了電話,又一直不回消息,有幾條一打眼掃過去就都是異常醒目嚴厲的感歎號。

時亦沒準備動腦處理這些消息的含義,按著短信圖標,往後拖了兩個屏幕,鬆手,切回主界麵。

眼不見心不煩。

十七年下來,時亦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掌握最純熟的生存技能。

他戴著耳機,跟著裡麵的歌低低哼了兩句,拿過桌上放著的相框,抻了兩張紙,重新擦了擦。

相框裡放了張單人照。

挺慈祥的老太太,花白卷發,戴著花鏡,衝鏡頭和藹地眯著眼睛笑。

時亦把相框最後一點兒地方擦乾淨,戳在了書架二層空出來的一小塊。

台燈是學校統一配的,造型不錯,燈光也很柔和,暖黃色的光正好罩住相框的邊緣。

手機扔在桌上,非常老實,一點兒都沒再煩人。

耳機裡的歌挺輕快,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著哼哼,來回調整了幾次相框的方向,總算確定了個合適的位置。

他來回看了看,滿意地吹了聲口哨,準備收回手,手指卻忽然頓了下。

站了半晌,時亦的手一點點攥實,又把耳機摘下來。

窗簾還被字典牢牢懟著。

屋子裡的光線比外麵暗了一個度,跟台燈的光芒交織在一塊兒。

宿舍樓外是後牆,再外麵就是學校後街,現在正好是下班的時間,人來車往商販吆喝的喧鬨聲從窗戶縫裡鑽進來。

寢室裡挺安靜,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時亦扶著桌沿坐下,屈起手臂,俯下肩膀埋進肘間。

閉上眼睛,慢慢收緊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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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拜托過對方,但畢竟也被莫名其妙地田螺了一下午,除了毛巾之外的事,其實還是有必要跟人家道個謝。

時亦特意備了兩本新練習冊,等了一個晚上。

然後再也沒能見著他的新舍友。

晚上臨上床前,他還特意抉擇了幾秒鐘,給失落在不知道世界哪個角落的新舍友善良地留了個門,沒反鎖。

結果過了一整宿,這扇善良的友誼之門也沒被任何人推開。

曙光從外頭一點點漫開,透過窗簾大搖大擺擠進來,寢室的起床鈴聲雄赳赳氣昂昂地響徹樓道。

時亦睜著眼睛,聽了會兒可能是直接從衝鋒號借過來的起床鈴,撐著胳膊坐起來。

對麵的床鋪還是規規整整的,理直氣壯地宣布著床上的人一宿都夜不歸宿,歡迎檢查歡迎舉報。

時亦覺得這要是個遊戲,現在這會兒應該“叮”一聲,從兩張床中間跳出個-1。

友誼減一的聲音。

對著張空床運了會兒氣,時亦抹了把臉,下床洗漱穿衣服,翻出新校服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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