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林間明顯是不想提起來的,也不想讓林阿姨再想起來,隻是因為被他發現了,所以特意把他帶出來解釋。

所以給他吃的,老是跟他搭話。

其實用不著,他們又不熟。

他就是怕他們還沒脫身,怕他們沒人幫忙。

既然已經和那些過往劃清界限了,就應當一直這麼好好的生活下去。

時亦攥了下拳,想跟林間說沒事他就先回去了,才轉過來,忽然愣了愣。

……

哪怕最難熬那幾個月,他都沒這麼容易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幻視幻聽了。

“有必要。”

林間叼著棉花糖,看起來還挺認真,一隻手舉著個帶伸縮的癢癢撓,抻長朝他瞄準:“想跟你說的不是這個。”

時亦沒動,眼睜睜看著銀色的金屬小手遠遠遞過來。

搖搖晃晃找了找角度,落在他肩膀上。

撓了兩下。

時亦:“……”

“本來就想帶個手套,幸虧考慮全了。”

人類的懵逼也不相通,林間看起來就對自己的做法非常自信,把癢癢撓按回去:“怎麼了?”

時亦沒理他,扶著眼鏡,重新用力揉了下眼睛。

“沒見過?”

林間晃了下那個癢癢撓:“上鋪神器,專治懶得下床想拿書包想找東西想關燈,用一次就離不開。”

他低頭看了看,給時亦遞過來:“要嗎?”

“……”時亦搖搖頭,“不了,謝謝。”

“回頭給你買個新的。”林間沒在意,收起來揣回校服口袋,“說棉花糖的事兒。”

時亦覺得自己還是忍不住想那個癢癢撓。

“沒想給你賣慘,慘不是拿來賣的。”

林間看他沒說話,笑了笑,低頭把剩下半個棉花糖團成團吃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管閒事兒……我一說你一聽,不愛聽讓它滾蛋。”

“我媽每次給我棉花糖的時候,都會告訴我,你就像裡頭這根竹簽子。”

林間把那根簽子在手裡轉了個圈:“紮出來不怪你,怪彆人傷著你的棉花糖了。”

時亦沒說話。

林間深沉了半天,看見他還在出神,沒忍住在他眼前晃了下手:“想什麼呢?”

“你。”時亦實話實說,“腦袋長在棉花糖簽子上。”

林間:“……”

畫麵太美。

他不太敢繼續汙染自己的精神,深吸了口氣,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被小書呆子咬沒了兩個耳朵的大胖藍貓:“你就不能想個彆的,比如我媽說這話的時候循循善誘的耐心形象?”

“想不出來。”時亦說。

林間愣了愣。

時亦看了他一眼:“你能想出來嗎?”

“……不能。”林間實話實說,“完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竹簽頂上戳個腦袋。”

他們倆坐了一會兒,又跟上回似的,不知道誰先開始笑。

笑得停不下來,好像打開了個什麼閥門,壓都壓不住。

什麼念頭,什麼亂七八糟的執念,都跟著這麼神經病似的笑被衝淡得差不多了。

比如明白了也不管用、講道理也白搭的那些爛事兒。

“要命。”林間好不容易喘過氣,用力揉了兩下眼睛,“好幾年沒這麼戳笑點了。”

時亦有點岔氣,按了按疼的地方,吸了口氣:“林間。”

林間揚揚眉。

時亦挺認真:“謝謝。”

“不謝。”林間擺了下手,“反正也沒派上用場,你卡著的根本不是這兒。”

時亦很堅持,搖了搖頭:“謝謝你。”

“我舍友跟我認識幾天,說了能有一百句謝了。”林間跟他開了句玩笑,“什麼時候表示表示?”

“吃飯。”時亦說,“我請你。”

小書呆子的態度太認真,林間愣了愣,下意識回手去掏口袋。

時亦本能警惕,往後退了兩步。

林間沒忍住樂了,“口可,我又不用癢癢撓。”

“口可?”時亦沒聽懂。

“就是嗬。”林間給他翻譯,從口袋裡摸出錢包,遞給他,“改天請吧,我有點兒事,送你回去就走。”

時亦愣了下,抬頭看他。

“夜市把頭那家,兩份京醬肉絲蓋澆飯。”

林間看了看時間:“回去差不多就該吃午飯了,你自己吃一份,給我留一份,我回宿舍吃。”

“我不用。”時亦皺了下眉,把錢包遞回去。

“一次要兩份,他們家給打八五折,特合適。”林間精打細算,“錢不多,不能讓你請,改天訛你頓好的。”

他動作挺快,領著時亦站到路邊,招手給他打了輛車。

出租車軋著路麵停下,車門才拉開,引起強烈舒適的冷氣就迎麵撲出來。

時亦沒忍住,深吸了口氣。

“拿裡頭的錢付就行。”林間指指錢包,幫他拉著車門,“回去幫我跟老萬請個假。”

“說什麼?”時亦問。

“隨意發揮,相信自己。”林間說,“想著什麼說什麼,怎麼編都行,老萬不管。”

時亦通常都是直接翹課,不太擅長跟老師說這種謊,還想再具體問問範圍,林間已經給司機報出來了目的地。

他扶著門,彎腰站了一會兒,又叫了聲時亦:“小書呆子。”

時亦:“嗯?”

“多謝。”林間說。

時亦皺眉:“謝我什麼?”

林間沒說話,笑著朝他擺了下手,關了車門。

……

後來,林間其實也問過自己,如果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兒,他還會不會這麼囑咐時亦。

其實明明就有彆的辦法。

比如讓司機多等一會兒、多說幾句,或者乾脆跟看著就快中暑了自己居然還意識不到的舍友一塊兒回學校也行。

但他當時畢竟沒想那麼多,也覺得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所以在兩個小時後,當林間拎著水泥管站在街邊上,接到老萬的電話,措辭非常委婉地問他“燒烤攤擺攤穿串非常有意義、是不是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的時候,手一哆嗦,當場就把玻璃捅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