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溫度冰涼,離得近了,他能從她的呼吸中感受到她的虛弱。
她的身子竟是這般糟糕。
沈蕪站穩後忙不迭地鬆開,後退了兩步,做錯了事一般,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陸無昭緩緩呼氣,劃著輪椅匆忙離開,頗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蕪最終也沒來得及問上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這個問題太突兀,他們並不相熟,交集也不深,是問不出口的。若是冷不丁地說出這麼一句,就算陵王先前未因她利用家仆這件事而動怒,也會認為她古怪異常而把她抓起來。
況且……經過了方才的意外,她也不敢。
外頭雨很快就停了,空氣中的潮氣鋪天蓋地將人包裹,胸口悶滯,偶爾吹來一陣涼風,高燒未退的沈蕪打了個寒顫。
阿棠沒仔細瞧,隨手就把桌上的披風拿了起來,抖開披在沈蕪的身上。
芍藥的目光頓了頓,“姑娘……這是……”
這是原來陵王殿下的那一件吧?她記得已經裝在小木匣裡,由她親手遞交給了門房啊,怎麼此刻在這裡?
阿棠這才反應過來,視線在披風上轉悠了兩圈,“管它哪來的呢,姑娘出來時穿的薄,眼下幫了大忙了,是吧姑娘?”
沈蕪抿了下唇,沒應聲。
她的嗓子開始腫痛,渾身乏力,她不想再多說什麼,隻是心裡難免會揣測,陸無昭將披風留在這裡時,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問出那句話時,心裡又在想什麼。
他看上去對她毫不上心,可一舉一動卻又透著溫柔和溫暖。她跟在他身邊亦有些時日,心裡清楚,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
或許他就算還沒喜歡她,心裡對她也總有幾分不同吧。
沈蕪離開王府時,原先對她不冷不熱的門房突然殷勤了起來,沈蕪燒得頭昏腦脹,未曾理會,孟五倒是側目多看了他兩眼。
門房老李關上大門,嘿嘿笑了兩聲,搓了搓手,有些興奮,“孟大人,殿下怎麼不多留沈姑娘待一會啊?”
孟五皺眉,“為何要留她?”
老李:“……”
為何?還能為何?就衝著這位沈姑娘是頭一個進入王府的姑娘!是頭一個能叫王爺去看望的姑娘!這還不足夠說明問題的嗎?
孟五一臉愁苦,“主子責怪我帶她進來,可又省了你我的罰,真不知他今日心情好是不好。”
老李卻是問起了旁的,“大人方才去哪了?”
“主子叫我把劉三公子的卷宗送到劉家去。”
“那三公子犯了何錯?”
孟五說起公事來,語氣冷硬,一板一眼,“醉酒後鬨市縱馬踩死百姓三人,傷三人,後又查明曾指使自己的小廝擄走喪夫的新婦,將人百般折辱,另有欺男霸女之事數樁,已一一列明於卷宗。”
老李眯著眼,點點頭。
孟五一想到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心裡便覺得煩,“凡我昭明司過手的案子,皆有主子親斷,主子日夜操勞,尋根究源,每個案子都反複查較,無一錯漏,萬不可能出現錯判的!”
“是是是,您彆激動,老奴亦是這般慷慨激昂地同那劉家人說的,咱們王爺絕不可能出錯。”老李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意味深長地朝書房的方向看了眼,“孟大人,咱家殿下何時給人犯家屬發過卷宗,以做解釋?”
孟五愣了愣,“倒是沒有過。”
“今兒頭一回?”
“嗯,頭一回。”
老李樂了,他畢竟活了四十多年,什麼沒見過?
“孟大人就沒看出點什麼?”
孟五愣頭青似地乾瞪眼,“看出什麼?”
老李:“……”
孟五:??
老李一臉嫌棄地看了看百思不得其解的孟五,擺擺手,“罷了罷了,大人您就是個木魚腦袋,老奴不與你說了。”
老李一邊背著手往回走,一邊念叨:“真是在王爺身邊待久了,一個比一個木頭。”
孟五:“……”
老李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又走了回來,“對了孟大人,往後沈姑娘再來咱府上,我該不該把她迎進來啊?”
孟五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主子的反應,雖然嘴上說他自作主張,但卻似乎並未動怒,對比主子對旁人的態度,喃喃道:“好像還是有些不同……”
“大人?”
“下回人再來,若是主子不在,你就叫人回去,彆叫人等。若是在……還是來通傳一聲,彆再將人趕走了。”
老李笑眯眯的:“得嘞!”
……
轉日,劉二公子帶著禮物上門,說是要向沈蕪賠罪。劉嫆沒來,約莫是沒臉來了。
沈蕪沒叫人進門,也沒收下劉家的賠罪禮,倒是阿棠將人打發走時,帶回來了一封書信。
沈蕪懶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上,才剛看了兩行,便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