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在歡愛中一遍一遍重複著:“都是假的, 唯有我愛你才是真的,你隻是太愛我太怕失去我才會做那樣的噩夢。”
她不厭其煩地安撫著,隻有他們此時在做的事是真實的, 其他皆是虛假,不存在也不會發生的事情。
陸無昭漸漸找回了體溫, 漸漸找回了心跳律動的真實感。
他毫無保留地回應,前所未有地熱情與坦誠。
……
之後的幾天, 陸無昭又恢複了十分忙碌的狀態, 沈蕪對此感到慶幸的同時, 不免有些疑惑,還未到上元節,照理說春假還未結束,他哪有這麼多事可忙的?
不過他不再胡思亂想的話,忙些也沒什麼。
沈蕪不放心,三番兩次地找借口去蹭陸無昭的書房用。他的腿在康複階段, 沈蕪不再動不動便往他懷裡坐, 她命人在書案的對麵也擺了一張小桌,與他對麵而坐, 一抬頭, 就能看到他。
陸無昭白日與她談笑嬉鬨,十分正常,沈蕪幾乎以為他忘卻了那件事。
可是,每夜在沈蕪睡去後, 她不知道, 他每晚仍在繼續著噩夢,在那個夢裡,時間從未停止。白日裡他不斷地找事情做, 他不敢鬆懈,因為那會叫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令人絕望的事。
上元節過後的那個早晨,陸無昭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支起上半身,側頭望去,心有餘悸地看向枕側人,被子下頭縮著一個嬌小的身軀,發絲淩亂垂落在光潔的肩頭。
他的愛妻還躺在他的身邊,安靜地睡著。
陸無昭卸了力道,仰麵躺回床上,手背抵上額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昨天過節,大家聚在一處都喝了些酒。
沈蕪那一口的量陸無昭是絕不敢讓她碰酒的,昨天程時徹底報了仇,把趙曲送上西天後,一時高興喝的有點多,她到處找人敬酒。
陸無昭本不想喝,但程時那張嘴實在太會說漂亮話了,專挑什麼“白頭偕老”、“郎才女貌”這樣的詞說,叫人無法不心動。他與程時舉杯,一個分神的功夫,再回頭,沈蕪已經抱著酒壇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陸無昭頭疼地將開始撒酒瘋的人摟在懷裡,不得已早早退了場。
之後的事情又有些失控,有些過火,折騰到半夜她都不願消停。夜間下了雪,許是半夜她出了不少汗,死活不願意披上被子,著了涼,早起便有些咳嗽。
程時看過後,給沈蕪開了副藥。她嫌苦不想吃,皺起秀氣的鼻子,扯著男人的衣角撒嬌:“夫君,夫君,不要喝嘛,太苦了……”
男人麵不改色地從婢女手中的木盤上端起藥碗,舀了勺湯藥汁,送到她嘴邊。
沈蕪見撒嬌不過,眼睛一轉,還想繼續換彆的法子。
程時一開口打破了她全部的幻想,“夫人,您看小人何時喜歡給您開藥了?”
言下之意,這藥是非喝不可的。
程時似是也著了涼,本就有些偏低的嗓聲更加沙啞,難受地咳了下,惹得孟五瞬間轉頭看來。
沈蕪:“……”
她看到陸無昭微微蹙起的眉,又想到前世自己病歪歪的身子,想到若是自己先他一步離開,他又該是如何茫然無措,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行吧。”
為了死在他的後麵,為了比他多活一天,不就是藥喝了些,也不算什麼。
她皺著眉咽下最後一口藥,將碗遞還給芍藥,目光四處搜尋。
“蜜……”蜜餞呢?
才開口出了個音,下巴被一隻微涼的手捏住,臉被人抬起,而後一個令人窒息的纏綿又繾綣的深吻襲來。
男人身上的氣息將她緊密包裹在其中,他細密的吻不給人留下片刻喘息的機會,鋪天蓋地,帶著纏綿致死的意味。
他霸道地探進齒關,肆意掠奪她口中的味道,靈活柔軟的闖入不容置喙地掃蕩一切,將她最後一點苦澀都蠶食吞噬,留給她的,隻剩下難以平息的悸動,以及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心口怦怦的,比屋中眾人有序地退下的急促腳步聲還要吵。
沈蕪被親得懵頭轉向,她茫然且無辜地望向他,看著男人唇上那抹曖昧的水光,突然覺得有些口渴。
“昭昭,你這是做甚……”她下意識舔了下嘴唇。
男人的眸光漸暗,喉結輕輕上下滾動著,啞聲道:“即是夫妻,該與娘子同甘共苦才是。”
沈蕪覺得他說的不對,“可這明明隻有共苦。”
男人斂眸,目光下落,從盤中撚起一顆蜜餞,放入自己的口中,再次朝她傾身。
唇齒交纏時分,有模糊的話語從齒間溢出。
“這便是同甘了。”
“……”
屋中的眾人早就習慣了這一幕,很有眼色且有秩序地退了出去,守在門口的孟五抬眸,目光敏銳準確地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看著她動作僵硬遲緩,邁著沉重的步子,姿勢奇怪地往外走。
孟五的臉上閃過可疑的紅暈,他邁步跨過門檻,扶了下今日穿著女裝的程時。
程時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眼底浮現尷尬與羞赧,手臂往回收,可孟五抓得緊,她沒能掙脫。
她的怒火剛要發作,孟五往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衝她搖搖頭。
程時抿了下唇,沒有發出動靜,由著人拉自己出門。待剛走至屋外,她便狠狠將人推開。力道太大,自己後退了兩步,後背撞上了柱子。
孟五心頭一緊,就要上前,他的目光在她的腰間與腿間徘徊,擔憂道:“要不要緊……”
“你站那!彆過來!”程時警惕大叫。
孟五垂眸看她,沒動。
程時深吸了一口氣,就要轉身離開。
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他從來都是程大夫、程姑娘地叫,從沒有鄭重其事地叫過她的名字。程時不知為何,突然心裡很慌。她沒有回頭,站在原地,等著他說話。
孟五緩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布料,帶著女兒家的清香,還有他身上的體溫。
微微低頭,將東西伸到她麵前,“落在我房裡了。”
程時的臉唰得紅了。
那是她的裹胸……
“大、大人怎知是我的。”她梗著脖子道。
孟五滾了滾喉嚨,輕聲道:“無人可以在我那過夜,隻有……”
“彆說了!”她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搶過男人懷中捧著的那團布料。
“可還難受?”孟五抿了下唇,輕輕扶了一下她一直在按揉的腰,“還是找個大夫來瞧瞧。”
“孟大人糊塗了,小人自己便是大夫。”
程時不自在地躲了一下,不想再與他糾葛下去,她的頭已經要熟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聽男人懊惱道:“你該等我醒來的,昨晚……”
程時瞬間毛發豎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轉頭怒視,“不許再提那件事!否則我毒了你!”
她抱著自己的裹胸,惱羞成怒,跑了。
孟五失落地站在遠處,低聲自喃:“明明是你要留下的……”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