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溝通(1 / 2)

非訴女王 禦井烹香 6397 字 4個月前

“老板。”

“嗯,來了, 我們先一起去我家拿份文件。”

元黛在車裡也就說這兩句話了, 她不知道曲琮知不知道自己的權限被凍結了, 就算知道, 這也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今天她沒自己開車, 而有些話是不便被司機聽到的——但她猜曲琮是已經發現自己權限被凍結了,元黛沒微信聯係她, 而是讓張秘書打電話告知,這也多少能讓她嗅到一絲不對。整個車程她都很安靜, 沒有說話,但唇角倔強地緊抿著。

這才進來半年,這個女孩子已經完全變了個人, 從一本打開的書——變成了一本半掩著的書, 元黛還是能讀懂她, 不至於什麼都看不出來, 但她已經突然間滋生出了極多的主見。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半年前那樣忽悠她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想乾什麼!”

時間有限, 她匆匆咽下的半個漢堡在胃裡翻騰,元黛不玩猜心遊戲,一進書房就開始發火,“曲琮,我甚至不想用翅膀硬了來形容你——你這翅膀還沒硬呢, 你是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違反了從業協議, 鑽了係統的漏洞, 調閱不屬於你權限的資料,你這樣對我們的工作會造成極大的影響,一旦被客戶發現,所有同事都會受到連累!”

在理論上來說,律所的權限管理是非常嚴格的,很可能底層律師做個文檔要不斷的申請權限去看參考文書,這樣會給上級律師帶來很大的工作量,所以在權限管理上采取一刀切的態度,升級之後就可以看到相應權限的全部文檔,但這樣並不合規,算是合情合理的懶政,能夠維係下去靠的就是大家的自覺,曲琮的做法的確很不厚道,但她一點都不愧疚(臉皮也有點樣子了,半年前非得跳起來找個地洞鑽進去不可),反而急切地說,“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是的,我也承認我是在賭,是在趕時間,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場,元律,你難道不能理解我嗎?”

她是來溝通的,而不是來吵架的,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元黛一怔,隨即想起自己曾暗示過她曲琮入職和紀葒有關,看來曲琮終於意識到紀葒對她的多方提拔也許隱藏著深層目的了——如果她不是慌得滿場亂跳,熬通宵去看文件當偵探的話,元黛倒是樂得讓她自己去探詢紀葒的意圖,但曲琮現在完全過度反應了。

“你表現得就像是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了一樣,這是一,二,你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人目的影響到律所的正常運轉,華錦不是我一個人的律所,格蘭德也不是紀葒一個人的企業,你在一個組織裡為另一個組織工作,曲琮,組織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你不能都把他們當成NPC!”

“但我確實發現了點什麼啊。”曲琮反而鎮靜下來,她輕聲說,“我看了格蘭德的稅務文書——”

“閉嘴!”

元黛有強烈的感覺,她們並未形成有效溝通,彼此都不能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曲琮無疑還有很多彆的信息沒告訴她,她已經不是那個無理由信任、崇拜元律師的小菜鳥了。而元黛自己也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前輩,曲琮一樣觸及了她的弱點,她也急切地要掌控局麵。

“閉嘴!”她再說了一次,失望又痛心地望著曲琮,元黛真沒搞懂,怎麼突然就失控了,紀葒到底對曲琮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去看稅務文書?有些事情說出口是什麼後果你意識不到嗎?曲琮,我告訴過你,張經理已經死了!”

在他們認識的無數個張經理中,最近去世的也就是洲佳那個了,而洲佳和格蘭德這樣的龐然大物比起來,就好像剛出繈褓的嬰兒一樣弱小,一樣純真無暇——全靠同行襯托,這都是比出來的。

曲琮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到頭上,她怔在當地沒有回話,元黛鬆口氣——終於正常了點,有些事不說出口就可以當做不知道,說出口那就是秘密了,太多的秘密會帶來極沉重的壓力。

“但是,”過了一會,曲琮怔然說,“但是那些事情就是存在啊——彆叫我閉嘴了。”

她搶在元黛之前堵住了她的話頭,曲琮真是有點失常了,大概是最近睡太少的關係,她的眼睛裡閃著狂熱的光,“我不會說是什麼的,但是我看了文檔,事情就存在在那裡,他們不應該那麼操作的,裡麵一定有問題。

“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我們律所給他們做的稅務規劃,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是非訴律師,又不是什麼稅務警察,”這事兒實在太荒謬了,元黛根本沒搞懂曲琮在發什麼瘋,跑去看格蘭德的稅務——這真和華錦無關,華錦能看得到隻是因為他們要做審查。“就算存在瑕疵,那又如何?這和華錦無關更和你個人無關,你家裡衛生係統的,有任何人在國稅係統上班嗎?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啊你在這裡發瘋。”

她看了下手表,還有大概一小時,曲琮今天不能去格蘭德了,元黛真怕她在那邊搞出事來,那就真不可收拾了。“稅務瑕疵太常見了,你沒接觸過就彆一驚一乍的,我告訴你,國內沒有一家公司是不怕稅務局上門的,你彆看到點什麼就慌,格蘭德的稅務業務不在我們組,出事了也和你無關。彆發瘋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我等你睡醒了再審你。”

曲琮今天鬨事的程度僅次於林天宇打滾,要不是她還能聽得懂人話,元黛真要去準備一杯冰水了,她站起來準備送客,但曲琮卻沒有走的意思,她一把抓住元黛的袖子。

“但是,我還看了他們的原始票據,”她低聲說,元黛想掙脫曲琮的手,卻詫異地發覺曲琮勁兒很大,她居然一時掙不開,倉促間來不及嗬斥,曲琮究竟還是把話說出口。“格蘭德確實存在職務賄賂行為——這是犯罪!”

“你知道的對嗎?你一直以來都知道的,是不是?”

“你有沒有為他們掩蓋過?這是不是就是你做的臟活?”

元黛很不舒服,不僅因為曲琮的瘋狂,也因為她到底是扯掉了皇帝的新衣。她在這行當賺了千萬身家,光鮮亮麗呼風喚雨,可有時候,元黛又覺得自己的成功脆弱得精不起審視。

她一直以來都知道的,是不是?

曲琮這問題實在是過分荒謬,而突然間,元黛厭倦自己永遠不留話柄的風格,儘管這是她在摸爬滾打中總結出的最安全方案,她反手握住曲琮的手臂把她拉近,在她耳邊惡狠狠地說,“我再告訴你一次,想要追求正義,你應該去公檢法上班。”

她服務的公司是否有過觸犯法律的行為?當然有,而且可能是很多公司在很多方麵都違反了法律——但元黛又不是義警,她不會在半夜換上緊身服給自己取個non-litigation women的外號(NL女?),出門去行俠仗義,大半夜她一般都在加班,她就是,她們非訴律師是穿著職業套裝走進保護傘公司會議室裡的那種人,能負擔得起他們的超級英雄很少很少,非訴律師隻為雇主服務,你可以說他們就是金錢的奴隸。

格蘭德有沒有違法?有。她知不知道,知道。她打不打算說?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