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翻臉(1 / 2)

非訴女王 禦井烹香 5725 字 4個月前

紀葒當然要。

“遠誌高飛的第一期收購……rtca授權,格樂素采購價格談判,還有什麼?”

兩個u盤被同時打開,她快速拉動進度條,唇角逐漸躍上冷笑,“全都是文書副本……你們要麼是很早就開始留存證據,要麼最近就加了很久的班,辛苦了。”

她的話沒有聽起來那麼簡單,確實,這些文書都是兩個律師給格蘭德的正本,理當留存有文檔,向客戶出示也算是理直氣壯,紀葒是在暗示,如果她們有讓手下找文檔的話,她會收到消息——她想收曲琮當眼線,沒成功,可不代表彆人能禁得住紀葒的手段。

“這些都是現在可以給你看的。”元黛平靜地說,“還有些隻能說給你聽的,遠誌高飛的第一期收購,本來很難過審,反壟斷文案做得有問題的,在通過審核後兩個月,格蘭德成立新子公司格蘭德那奧姆,注資三千萬元,第一筆交易就是購買了智方同心的企業谘詢顧問服務,顧問費400萬元——你做得很好,格蘭德沒有任何問題,但你沒想到對麵做的沒那麼仔細,智方同心沒有代持股,最大股東是張智文先生的妻子,他現在已經卸任,但你也明白,這是經不起推敲的。”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用這麼平等的態度和紀葒對話,在此之前,她們的交談就像是一場心照不宣的表演,看似親昵,卻又含有不可逾越的尊卑之分,元黛的表現很少過線,而紀葒總是抓住時機行使自己的特權。直到現在,元黛表現出的輕蔑真正證明她已經把紀葒視為對手——她們都很習慣對談判對象展示自己的強大,輕蔑也正是自信的體現。

但因為紀葒此時的病弱,這份輕蔑多少有點兒趁人之危的意思,簡佩不禁流露一絲不忍,卻又很快明白多餘的情緒隻會令自己成為突破口,她掛上職業性的親切笑意,接著元黛的話頭,“rtca是從瑞士分公司授權過來的,阿葒,這是你自己的操作呢,還是格先生的操作?在第一年的合同裡,你刪掉彙率避險條款,格蘭德泰克因此每年要多付30萬美元專利費,半年後合同遷移到了格蘭德史密斯,你借機重做了一份合同,修改彙率條款,但格蘭德泰克是如數支出了合同金額,可最後付款的是格蘭德史密斯,這30萬美元去了哪裡?”

“這樣的業務,你分給兩家做,你也知道我們不會彼此打聽,因為存在競爭關係。”元黛說,簡佩笑了起來,她也跟著元黛一起,把手放在桌上,傾身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決定和你翻臉呢?——阿葒,這件事,格先生知道嗎?”

“我想這應該是你自己做的。”元黛笑著說,“格先生看不上這樣的小錢,他也不會這麼操作——隻有權力僅限於合同部門的高管才會這麼給自己搞事兒。”

這是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如果格先生知道紀葒這樣玩弄手腕從公司虧空,說不定順水推舟犧牲她出麵背鍋。紀葒的嘴唇慢慢抿了起來,她看起來再無病態,偏過頭有一絲譏誚和冷嘲地盯著兩個朋友,舉起銀製煙盒又抖出一根香煙銜上,眯著眼點燃香煙,貪婪地吸了幾口,懶洋洋地說,“你們應該不會玩什麼俗氣把戲吧,搞個錄音紐扣什麼的。”

“還不至於。”元黛說,“不過你當然不會相信的,對不對?”

紀葒笑了起來,她平時總是很矜持的——身份越高的人表情往往越小,因為身邊的人總是留心他們最微小的變化,紀葒一向注意和她的收入靠攏,維持高貴的儀態,但此時她的笑容卻顯得粗野而又精明,讓人想起她畢竟出身於鄉野市井。“你說呢?”

她當然是不會相信的,現在的錄音器材可以做得很小,甚至藏在頭發裡,當雙方都不能信任彼此的時候,交流會變得很沒有效率。元黛點點頭,“你不想說,那麼,想聽嗎?”

“我不想說也不想聽,我現在隻想哭,我很傷心,”紀葒半開玩笑,吸口煙調侃地說,“我覺得很孤獨,我沒有朋友,無依無靠,要不是我還有錢有勢,我的眼淚真要掉下來了。”

她在炫耀,似乎也在告訴兩個老友她擁有的能量,但元黛和簡佩可以聽出那麼一點點真情——紀葒是不會說什麼‘十年來你們的哪一分錢不是我給的,結果養了兩條白眼狼’這樣的話,隻有愚笨的人才會無用地宣泄情緒,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傷心。不論如何,進入律所工作是元黛和簡佩自己的選擇,她沒有強迫她們付出太多,甚至可以說為她們擋下了許多陰暗。

但這不代表她們會心甘情願地被這份情誼綁架,元黛也伸手去摸煙,她戒了很久,其實以前也不怎麼抽,隻有在最煩躁的時候試著來一根緩解壓力。——但紀葒一手按住了煙盒,衝她搖搖頭,她的表情隱藏在煙霧背後,漠然而又疏遠。

“我們依舊是你的朋友。”簡佩說,她的語氣有些衝動,好像是摒不牢的肺腑之言。“我們都知道你其實很真心的——我們也一樣啊,阿葒,你做的事情遠不止u盤裡那些,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格樂素在國內是怎麼過臨床的?利美心、群義坦,這些按流程要走多久過臨床?難道所有全都是sion一個人辦下來的?當然我們不會跟你一起去談這些,但後續是誰在給你起草合同,你心裡沒數嗎?”

現在很少有公司會現金行賄了,谘詢管理、顧問合同、軟件采購、後勤外包,這都是很好的利益輸送渠道,而所有這一切都需要合同,當元黛和簡佩聯合起來,她們有足夠的證據把紀葒掀下馬——不是格蘭德,當然不是這麼大的公司,甚至也不是格先生,她們能威脅到,想威脅到的,隻有紀葒。

紀葒沒有否認她們的話,她譏諷地一笑,“難道我要反過來感謝你們嗎?”

元黛無意談人情,人情是永遠談不清楚的,她問,“那你是準備先哭一頓,再來聽我們說呢?還是讓我們走人?”

簡佩看了元黛一眼,輕輕搖搖頭,但沒有抬杠,紀葒也怔了一下,她大概已忘記元黛可以有多麼強勢。

“好啊,”她說,把打火機在桌子上敲來敲去,仿佛有些無聊,“籌碼擺得差不多了,也是該談談條件了。”

“這裡沒有條件,隻有計劃。”元黛講,簡佩按住她,“黛黛——我來講。”

她柔聲說,“我們要跳船了,阿葒——和我們一起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紀葒大笑一聲,“哈!”

她失笑地來回掃視兩個朋友,“你們真這麼幼稚?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這種話,真以為格蘭德——那可是格蘭德!會翻船?”

“世界上再沒有比律師更世故的職業了。”元黛講,“我也不覺得格蘭德這間公司會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