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熱茶吧。”溫如嵐遞了杯茶給孟醒。
茶水是剛倒的,還冒著白色的蒸汽,孟醒將茶杯握在掌心,便感覺到源源不絕的暖意。他又輕輕抿了一口,熱流在臟腑中流動,融化了那些凝固的經絡,血液再次流轉,孟醒有些凍僵的思維也終於慢慢恢複過來。
他看著眼前燈明幾淨的客廳有片刻的茫然,隨後終於慢慢反應過來,他走出酒館後,在街上不知道遊蕩了多久,正好碰到了溫如嵐,溫如嵐便將他接回了家裡。
不同於孟醒在外界遇到的那些人們表現出的歇斯底裡的、末日即將到來的絕望,溫如嵐的家很安靜,也很溫暖,孟醒將茶水喝完後,長舒了一口氣,他倚在沙發上,終於得以真正的放鬆。
溫如嵐卻不讓他這麼放鬆的倚著,他倒完茶後稍微離開了會兒,隨後抱著一遝乾淨的衣服走了回來。
他站在孟醒麵前,伸手拉了拉陷在沙發上的孟醒,叮囑道:“先把衣服換了。”
在風雪中走了那麼久,即便這個時代的棉衣是特製的,保暖防濕效果比孟醒那個時代的要強,但也架不住雪暴剛剛結束後的低溫。
孟醒身上的衣服,樣子還是衣服的樣子,但伸手一摸,都已經成了硬邦邦的塊狀。這樣的衣服穿著無疑是很難受的,隻是孟醒剛剛才從被凍僵的僵硬中緩過來,還沒來得及注意,現在被溫如嵐一提醒,他立刻覺得很難受了。
不過他也並沒有直接就換上,雖然喝了熱茶,但孟醒還是覺得自己的四肢很冰冷,他想要先去洗個熱水澡。
溫如嵐便將孟醒帶到了浴室,放好熱水後,他主動的離開。
孟醒洗了他人生中堪稱最長的一次澡,在經曆過極寒的低溫後,溫暖的水流就好比救贖,讓他忍不住沉溺其中,幾乎要在浴缸中睡著了。
若不是溫如嵐見他久久不出來,忍不住敲了敲門,孟醒就真的要在浴室裡睡一夜了。
他披上衣服,一邊用浴巾擦著頭發,一邊走出了浴室,他回到了客廳,坐到了溫如嵐對麵的沙發。
衣服換過了,澡也洗過了,終於可以坐下來談話了,可兩兩相對,誰都沒有先開口。
不是沒話可說,是太多話想說,反而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了。
最終,溫如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一個問題:“上一重夢境的結局...”
“遊戲待續。”孟醒將係統給的結局判定複述了一遍,他有些疲倦,不知道是因為在風雪中走了太久,還是因為這又一次的並非成功的結局。
算下來,已經是第五重夢境了,他從失敗到失敗,又從待續到待續,看似有了進展,可實際上,他依然沒有通關。
像是在走一條看不到儘頭的路,孟醒突然不知道這個遊戲的終點在哪,又或者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到終點。
孟醒情緒的低落反應在了語氣和神情上,溫如嵐看在眼裡,他手指不由不安的攥緊了點。
幸好,孟醒很快振作起來,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有過退出的機會,是他自己執意要錯到底的。
既然是自己做的選擇,那他就沒有後悔的權利,並且,他也不會後悔。
孟醒的神情重新堅定了起來,溫如嵐也悄悄鬆了口氣,他繼續問道:“無燼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上個夢境裡?”
“無燼...”說到這名字,孟醒遲疑了一下,他將自己曾在龍淵裂穀底部,在夢中夢裡前往域外之夢的事說了一遍,並且,他還說了下自己關於無燼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的猜想:“大概是我在域外之夢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會來到這裡。”
他說的很簡略,自己在離開域外之夢時看到的那些紛雜的畫麵,他通通沒有講。
但即便這樣簡略的講述,溫如嵐也用了一段時間來消化。片刻後,他沉吟道:“所以他真的是夢外來的人,他也確實有與天道作對的力量。”
“為什麼你讓我不要相信他?”溫如嵐詢問。
孟醒給過答案,因為無燼是誕生於汙穢之地的魔物,所以不值得相信,但這個充滿偏見的答案其實並無法真正說服溫如嵐。
孟醒愣了一下,為什麼不要相信無燼...真要說出個理由,他也說不出來。無燼說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跟他合作的話,或許真的能逃過天命的追捕,跳出這個看不到儘頭的輪回。
但...幾乎是一種本能,孟醒覺得如果跟無燼合作的話,會發生什麼很不好的事。
不好到他寧願放棄這條捷徑,繼續在輪回中掙紮。
而且係統也明確的說了,第二條主線是誅殺無燼,主線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務,沒錯,是一定要完成的。孟醒終於想到了足以信服的理由,他將這個理由告訴了溫如嵐。
可溫如嵐仍然在刨根問底:“你覺得無燼不可相信,是在係統頒布了任務前,還是在係統頒布任務後?”
“...頒布任務後吧。”孟醒也說不太清楚,回答起來猶猶豫豫的。
溫如嵐定定的看著孟醒,片刻後,他換了個問題:“那張紅色卡框的卡又是怎麼回事?”
“那張是SP卡,係統給我的。”孟醒回答這個問題就順暢起來了。
溫如嵐:“你之前不是說係統沒有SP卡這個分類嗎?”
“當時是沒有...”孟醒遲疑片刻,隨後再次肯定了起來:“大概是隱藏分類吧。”
“無燼的話是什麼意思?”溫如嵐又換了個問題,他重複了一遍無燼那句讓他格外在意的話:“幻夢中沒有真實,除你我之外,皆是幻影。”
“因為他不知道係統的存在吧,所以覺得我是幻影,就像書中的人不知道自己正身處書中一樣。”孟醒有一套完全自洽的理論,他對自己的理解深信不疑。
就像他深信自己隻是個係統玩家,溫如嵐就是夢的主人夢澤君一樣。
這份被孟醒一次次加固、旁人難以撼動的篤定讓溫如嵐將想說的其他話都咽了下去,他倚在了沙發的靠墊上,疲憊的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