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獨自走著,他拿著一盒包裝好的手工糕點,以及一小袋花種。
前者是女孩媽媽送給他的,後者則是那個叫萍萍的小女孩給他的。
無論是孟醒,還是萍萍媽媽,都默契的沒有告訴萍萍真相。孩子總會長大,她也遲早會知道末日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是在她成長到足以理解這些事情之前,她大抵就已經凝固成了風雪中的雕像。萍萍這個名字時取的是“平”的諧音,寓意平安,可在末日之中,平安活著都成了奢望。
那麼在僅剩的時日前,真相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孟醒和萍萍媽媽共同維持著花一定會開的謊言。
萍萍信以為真,還分了一點花種給孟醒,算做孟醒昨天幫她媽媽的謝禮。
孟醒收下了,他卻不打算種,因為他知道花不會開,在末日的冰雪前,一切都是徒勞的。
種花是徒勞的,囤積物資取暖也是徒勞的,嚴寒會冰凍一切。這些在街道上,從他身邊走過的臉孔,大部分都會像那對母女一樣,死在末日下。
孟醒沒有能力幫那對母女,他的門票是溫如嵐給的,身份信息已經綁定了他的名字,沒法贈與其他人。
他或許可以去找溫如嵐幫忙,如果是他的要求,溫如嵐大概會願意幫這對素不相識的母女拿到門票。孟醒有這樣的自信,溫如嵐不會拒絕他,但是他真的能開得了這樣的口嗎?
每一張門票都彌足珍貴,溫如嵐地位很高,因為他是帶隊研發人造太陽的教授,但軍政兩界,學術界,等等,也有地位很高的人。
這一億張門票中,每一個名額都是一場勢力和實力的博弈,溫如嵐雖然沒有說,但孟醒也知道拿到一個名額並不容易。
溫如嵐或許費費力氣,能再拿到一張,孟醒也可以慷他人之慨,拿去給這對可憐的母女,滿足自己的同情心,但其他人呢?
孟醒滿目所見,這街道上行走的每個死氣沉沉的人,誰不可憐呢?
他幫不了所有人,他也不可能幫所有人,就像他不可能讓花朵在嚴寒中綻放一樣。
他唯一能做的,大抵也就是收起自己毫無作用的同情心,狠心且自私的活下去,陪著溫如嵐度過8月10日。
這本來也不過是一個夢境,夢中都是虛假的幻影,他不必這麼在意的。
說起來,溫如嵐其實也不過是幻影,畢竟這夢境也好,夢境的主人也好,對孟醒而言,都隻是遊戲中的人物。
他應該理智又冷靜,將自己和遊戲中的人事分的很開,始終以局外人的遊戲心態來對待,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漸漸有些分不清內外,分不清虛實了。
溫如嵐對他越來越重要,是想要贏的執念,還是一些其他什麼東西,孟醒自己也說不清。
夢境中遇到的人事也越來越真實,讓他忍不住難過,忍不住深陷他們的絕望之中。
絕望如泥沼,如深淵,越是靠近,越是凝視,越是容易被拖下去。
孟醒停下腳步,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試圖讓自己的心冷硬起來,就像末日的冰雪一樣。
百般努力之後,孟醒似乎感覺好了一點,不知道是站在雪地中凍了太久,將他的思維也凍僵硬了,還是他真的成功的硬起了自己的心腸。
但起碼,他不再像之前那樣難受了,他可以維持著平常的神情,去接溫如嵐下班。
晚上8點30的時候,孟醒收到了溫如嵐發的短信,溫如嵐快下班了,孟醒也如他所承諾的那樣,去幫著買了杯熱茶。
他時間卡的正好,溫如嵐下樓時,茶還是微燙的,在這樣的低溫裡,這個可以暖身的溫度剛剛好。
溫如嵐早上雖然得到了孟醒的保證,但在晚上真正看到孟醒達成承諾的時候,他那些隱秘的不安才終於得以真正消失。
他對著孟醒笑了笑,隨後和孟醒一起回家,又在洗漱之後,互道晚安,像是往常一樣,結束了這一天。
可這一天又不太一樣,孟醒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久久沒能睡著。
他翻來覆去,在又一次翻身時,看到了那被自己放在床邊櫃子上的裝著花種的袋子。
花隻能生長在溫暖的陽光之下,在烈日的映照下舒展枝葉,在極寒的風雪中,是不可能綻放的。孟醒早已認定了這個事實,但此刻他又忍不住去想...
真的不可能嗎?
他突然翻身坐起,打開了許久未曾打開的係統界麵。
這個許久其實也不過五天,他在來到這個夢境的開始時打開過,後來跟溫如嵐再次遇到,他也打開過。
在他們重逢的第二天,溫如嵐就將銀行卡給他了,可孟醒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的抽卡,他好似一下對抽卡失去了興趣。
因為他發現他每次攢足了勁想要抽出什麼時,是什麼都不會出的,每次高階卡牌出現的時機,似乎都是在他真正需要某樣東西的時候。
孟醒之前抽了十張試水,結果如他所料的那樣,什麼都沒出,他便收了心思,將係統丟到一邊,再也沒管過。
眼下,他再次打開了係統,他沒有充值太多,隻充值了能夠抽取一次的額度。
按理說他這樣起起伏伏的運氣,應該多充值一點抽卡次數,才可能真的抽到自己想要的卡牌。但孟醒突然覺得或許一次也就夠了,足夠了。
他將手伸進不斷移動的卡牌中,然後在那成千上萬的卡牌裡,選取了唯一的一張,答案早已確定的一張。
孟醒用手指摩挲著卡牌的背麵,將卡牌在自己眼前反轉。
紫色的流光閃過,SR階卡——春暖花開。
卡牌沒有寫任何說明,但孟醒卻似乎本能的知道怎麼用,他將櫃子上放的那袋花種拿了過來,將種子放在自己的掌心,握緊成拳。
他又使用了那張剛抽到的SR階卡,片刻後,將合握的手指再次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