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話本子是沒用的,賣藥郎塞了一本佛經到她手裡,隨後便牽著小貓咪往山裡走。黃紙本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鹹菜一個都看不懂,隻知道跟著對方的聲音重複,隻跟讀了一句,小貓咪便走神停了下來,撓著書頁道:“這個抓起來刺刺的,媽媽家的書本子又白又軟。”
那是當然的,平民能拿到的紙和京都貴族所使用的根本不是一個等級,那些質地上乘的宣紙,也不會對外出售。聽到鹹菜的話,賣藥郎對她的出身又有了個新的認知,隻是不知道那位[媽媽]在人世究竟扮演著何種角色。原本他猜測,鹹菜的母親和它一樣是被人類貴族飼養的貓妖,可是現在,他卻覺得是貓妖假扮成人類貴族,混跡在平安京裡。
嘶拉——
在賣藥郎出神的時候,身邊傳來紙張被撕開的聲音,他身體一僵,低頭看去,就見小貓咪正拿著扯掉的書頁揮舞,她似乎迷上了撕紙的暢快,接下來正準備撕第二張,貓耳朵都興奮的把頭巾撐了起來。趕在自己的書被毀前,賣藥郎伸手對著貓頭拍下去,道:“好好念書。”
菜菜將爪子收回來,耳朵也貼回了腦袋上。
大概又重新背到第一段,鹹菜便又控製不住東張西望,通往大山寺的這條路被紅楓鋪成鮮紅,林地相連的景致十分唯美,隻是道上的擁擠的遊客破壞了氣氛。為了照顧來往的貴人,大山寺路中設有各種攤位,有當地的特色食物和護符、繡品類,賣藥郎剛牽著鹹菜走到通往右山的路口,便聞到一股香濃的蜂蜜味,商戶用豆泥製成和菓子,在上麵塗上層蜂蜜,吸引了不少孩子。
小貓咪聳著鼻子,拽拽賣藥郎的袖子,另一手指著攤位道:“菜菜也要吃。”
順著鹹菜所指的方向看去,賣藥郎的麵無表情的看著店家對來客比劃出價位,他摸了摸自己乾淨的像被狗舔過的口袋,冷酷的轉身道:“不要,走了。”
“菜菜想要那個……”
“你不想。”
賣藥郎直接拖著張牙舞爪掙紮的小貓咪走入右山。
兩人走後,先前同樣在山下停留的武士夫妻也剛好走到路口,和有目的的賣藥郎不同,他們一家
人走走停停,反而慢一步才到岔路口。聞到蜂蜜的氣味,武士家的孩子也饞的舔嘴,出身優越的這家人自然不會在吃食上吝嗇,直接給兒子買了兩份。
被拖到右山道的鹹菜又聞到蜂蜜的氣味,裙子下的尾巴都搖擺起來,跟著父母身邊等吃的武士家孩子正巧看到這一幕,眼睛一亮道:“貓貓尾巴!”說完便拋下父母去追菜菜。
等武士夫妻發現兒子不見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跟著鹹菜走入右山道,他磕磕絆絆的跑著,嘴裡喊著貓貓。夫妻倆想到山下的傳聞,當下也顧不得和菓子,急追過去喊道:“熊丸,快回來!”
右山道越往裡走,氣溫便越冷,鹹菜停下腳步,動了動耳朵,發現有人在後麵拉拽自己,她低頭看去,便見身著紅衣的小女孩躲藏在樹後,手正拽著自己的裙子。那女孩手捧著絢麗的手鞠球,一手拽著她的衣服,雙目好奇的望著她垂下搖晃的尾巴。
啪…噠……
小女孩手裡的手鞠球落下,在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音,賣藥郎迅速轉頭,楓樹後的小姑娘已經消失不見。身後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賣藥郎看去,便見那家武士的兒子正朝他們跑來,嘴裡喊著貓貓、貓貓。武士夫妻麵帶惶恐的跟在兒子身後,但在他們將名為熊丸的孩子抱入懷中之前,忽起的大霧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也將在場的人們分開,當大霧消失的時候,原地已經不見了菜菜和熊丸的身影。
“熊丸!!”
近在咫尺的兒子消失,武士夫妻大驚,丈夫第一時間抽出刀子,護衛在妻子身前。
“夫君,是山上的妖怪,帶走了熊丸嗎?”
丈夫沒有回答,唯恐更刺激妻子,倒是走在前麵,同樣丟了貓的賣藥郎輕聲道:“大山寺的楓林,有名為奧博的怪物,傳說其為黃鼠狼所化,喜歡纏在上山人的腿上,令人寸步難行。奧博聲如嬰兒,活在亂墳崗中,會刨出新墳屍體,以死者的腦子為食。”
武士夫妻打了個冷顫,戒備的望向賣藥郎:“你是什麼人?那個小姑娘呢?!”
賣藥郎沒有回答,之前發生的事似乎半點都沒有影響到他,抬步便往亂葬崗深處走去。那武士夫妻相互對視一眼,丈夫緊握著刀
子,兩人謹慎的跟在賣藥郎身後。
正如傳聞所說的那樣,大山寺右邊的山道,通往的是一處亂葬崗,在傳出妖怪奧博的怪談後,便再也沒有人敢到這裡來了,可是賣藥郎低頭,卻能夠看到淺淺的成人腳印,他順著這印記往前走去,入目的是間破舊的小屋,和獨眼的守林人。
看到有外人進入亂葬崗,那守林人皺起眉頭,粗聲粗氣的拿著掃把驅趕道:“滾滾滾,不想死就趕緊離開。”賣藥郎沒有動,守林人剛想繼續驅趕,便看到隨後跟過來的武士夫妻。武士身上平家的家紋讓守林人一愣,麵上的囂張頓時消失不見,恭敬的彎了彎腰。
“你可看到有這麼大的孩子走過?”武士的妻子用手比量了個高度,急切的詢問道。
“沒、沒有……”守林人可不敢對貴族囂張,他咽了下口水,道:“大人若是丟了孩子,就趕快上山找吧,那妖怪偶爾會在山裡出沒,帶走路人,再晚一些可就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武士夫妻臉色一變,迅速往山上跑去,他們的身影很快便從守林人麵前消失,可賣藥郎卻動也不動,依舊停留在守林人麵前。
麵上塗著怪異紋路的男子樣貌俊美,可不知為何卻讓人心生恐懼,經過武士那件事之後,守林人不敢在端起囂張的嘴臉趕人,他道:“你不是武士大人的隨從嗎,還不快上山去。”
“不,我隻是個賣藥的。”賣藥郎左右看看,視線才落在守林人身上道:“我想,你可以給我要尋找的答案。”
“什、什麼?”守林人咽了下口水,哽著嗓子道。
“物怪的真與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