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胡兵捂住口鼻, 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他聽到那個冰冷的聲音從他的心底蔓延開來，逐字逐句, 語氣冷漠，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殺戮, 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想活著，就把燒光這裡。’
胡兵大駭，瞳孔猛地一個收縮，手指攥緊，整個人都還處在剛剛的餘驚裡, 他顫顫巍巍的心底試探性的發問，‘你是誰？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個人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好笑的笑話, 頓了頓, 聲線卻愈發冰冷，沒有絲毫起伏，令人不寒而栗，‘你以為你有彆的選擇？’
胡兵瞬間沉默。
答案顯而易見。
沒有。
胡兵乾澀著嗓子,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根本就不可能去相信一個不知道任何底細的人！也從來不信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凡事, 都絕不可能是沒有索求！
胡兵吸了一口冷氣, 冷靜的在心底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條件？我不相信你會平白無故的幫我！’
那人‘嗬’了一聲, 聲音像是具有穿透力, 讓人非常難受。
胡兵聽到那人說, ‘你很聰明。’
胡兵瞬間心頭一緊。
男人繼續出聲道，‘我隻需要你做一件事，你就可以順利離開這裡。’
胡兵青筋爆起，有些僵硬，認真的聽著那人的等價交換。
‘照顧好肖塵。’五個字，簡簡單單，十分乾脆。
而神奇的是，當他提到肖塵這兩個字時，語氣瞬間百轉千回，帶著說不出的滋味，如同化冰後回春般帶著幾分寵溺。
胡兵一驚。
什麼？
肖塵？
金紅眼睛一尖，看到了胡兵的身影，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
胡兵的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奇怪，一回來就忍不住反反複複的瞥向肖塵，像是有什麼問題想要問，又不敢問。
金紅見他如此，問道，“怎麼了？你剛剛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胡兵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得快要發裂的嘴唇，強顏歡笑，臉色十分難看的說道，“那裡有人在殺人煮食。”
他頓了頓，表情有些無力，“死的是上次殺掉張曉郡的那個老人。”
馬成功聞言，雙眼皮一跳。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金紅一聽，整個人有些魔怔，像是在喃喃自語，雙目也開始放空，像是整個人都萎了下去。
馬杭有些害怕的抓住他哥的胳膊，後者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氣氛有些凝固。
正當事態也陷入僵局之時，蹲在一旁的黃珂突然站起身，掃了一眼眾人，冷冷的張口，“世間萬物，因果循環。”
胡兵張了張嘴，有些僵硬的看向他。
黃珂的表情淡淡，甚至沒有起伏，仿佛在在說一件家長裡短的事，這種表情配合著這樣的氛圍，以及與他並不相稱的臉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黃珂不甚在意眾人的目光，分析的說道，“這個村子，任何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能活到現在，殺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我們不得而知，但隻要他們一直在吃人，那麼這些村民的結局隻會有兩種，”
說道這，黃珂稍微頓了頓，眯了眯眼，冷漠的說道，“不是繼續依靠吃人續命，就是被其他人吃。”
他頓了又頓，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在這個，沒有誰是乾淨的！想活著！想要走出這裡！你們還不明白嗎？除非他們全部死光，除非這個村子徹底消失，我們根本走不出這裡！如果我們之前的假設成立，這些老人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人，很明顯，他們都被詛咒了！這都是報應！是那些死了的人在報複他們！！”
馬成功與胡兵的心同時猛地一跳。
馬成功是被他詛咒論說的一驚，與自己的心事對應。而胡兵則是心裡本來就有些驚魂不定，再被他說的老人村莊消失論直接戳中了心頭。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馬杭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發虛，驚恐的望向黃珂，有些著急的開口問道。
這次，胡兵與馬成功都選擇了沉默。
黃珂眯了眯眼，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麼東西，隻說了一個字，“等。”
胡兵有些奇怪的望著他，後者表情冷漠，沒有想要解釋的樣子。
金紅的心跳動得非常快，她盯著黃珂的臉，有些發寒，感覺自己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男生，明明他是所有人裡最小的那個，甚至她對他的印象還停在他看到殺人的場景後快要哭的樣子，可他現在的這副表情，這個神態，完全不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金紅甚至不由在心底嘀咕。
這個黃珂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東西。
又是一陣沉默，氣氛有些僵硬。
黃珂抿了抿唇，掃了一眼眾人，而他的目光卻不自覺的在肖塵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神複雜，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
肖塵的目光跟黃珂的眼神對上，後者一個激靈，很快躲開了他的目光。
肖塵眼睛眯了眯，察覺到了這一絲不對勁。
有點奇怪。
黃珂的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但又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我認識他嗎？’肖塵問譚均。
譚均詭異的有些沉默，頓了幾秒，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似乎在斟酌語言，頓了兩秒，才說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你不認識他，他認識你。’
肖塵顰眉，‘什麼？’
‘你知道他是誰嗎？’譚均反問他。
肖塵有些奇怪，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多大嗎？’譚均的手搭在肖塵的肩膀上。
肖塵瞥了一眼黃珂，掃了掃他的全身，正色道，‘十五六歲。’
‘嗬，’譚均笑出聲，聲音很平淡，‘他姓黃，十五六歲，你猜他是誰的兒子。’
肖塵一聽，表情霎時間變得蒼白，手指攥緊。而譚均的手指輕輕的在他的頭頂上撫摸，試圖安撫他。
姓黃，十五六歲...
是那個男人的兒子？那個害死譚均的男人！
肖塵瞳孔地震，雙隻手攥緊，睫毛都顫了顫。
譚均把肖塵輕輕的圈在懷裡，眼睛眯了眯，目光投向了黃珂，黃珂的眼睛剛好瞥向肖塵，像是看到了什麼，猛地一瞪眼，又飛快的低下頭。
嗬。
‘你喜歡他？’
黃珂的身體有些發抖，冷汗也止不住的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他試圖忍住自己的心慌，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不敢。’黃珂在心裡辯解道。
‘嗬，你敢！’譚均低沉的聲音直直的穿透黃珂的心底，帶著幾分嗤笑，但更多的是掩飾不住的占有欲。
黃珂努力的克製住這股壓迫感，手掌撐著牆，手指直接摳進牆壁。
‘嗬。’男人發出冷笑，逐字逐句的繼續出聲，“你擁有我跟他過去的所有記憶，從你誕生到這個世界開始，你的使命就是替我找到他！我尋找了他十六年，你就愛了他十六年！”
黃珂嘴唇泛白，開始發抖，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到了地方。
良久，他聽到那個男人冷冷的附到他的耳邊，狠狠的說道，‘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警告！’
第十二章
破舊，荒蕪。
寂靜當中透露出幾分詭異。
唯有風沙沙的吹起地麵上的枯樹葉，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聲音有些雜亂，聽起來不像是隻有一個人。
“砰砰砰！”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眾人左右對視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多了一份謹慎。
“有人。”胡兵發出深沉的聲音，手握成拳放在唇上，有意的壓製住自己的音量。
“那我們開不開？”馬杭抿著唇，眼珠子轉了轉，眸子裡帶著藏不住的驚恐。
來者不善。
馬成功與胡兵的眼神對視上，同時堅定的搖了搖頭。
“砰砰砰！！”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裂。
金紅皺眉，捂住耳朵，像是有些害怕。
肖塵一個人待在角落，聽到敲門聲也隻是微微瞥瞥眉，掃了一眼門口就收回了目光，看起來對這件事的態度有些不鹹不淡。
“砰砰砰！！”敲門的頻率越來越快。
“蹦蹦蹦！！”下一秒，聲音直接變成了重物撞擊門口的聲音，仿佛就要會被破門而入。
馬杭身體抖了三抖，有些驚恐的抓住馬成功的胳膊，攥緊他的衣袖。
金紅也忍不住傍緊胡兵的身體，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唯有黃珂木著一張臉沒有什麼變化，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索性，敲門和撞門的聲音持續了估摸著一兩分鐘，可能是那人敲得煩躁了，竟停了下來。
屋內可以聽到一陣慢慢走遠的腳步聲。
胡兵與金紅對視一眼，馬杭忍不住看著他哥。
時間過去了三分鐘，仿佛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馬杭的身體放鬆下來，有些後怕的說道，“他走了嗎？”
胡兵冷靜的說道，“不確定。”
馬杭站起身，咽了咽口水，打算透過玻璃去看看外麵的景象，他的腳步很輕，走兩步就要回頭看一眼大眾，求得心裡慰問後才大著膽子去湊到窗前。
“怦怦。”馬杭的心跳因為緊張有些加速，他的嘴巴抿了抿，兩隻手撐著牆，把頭湊到玻璃上打算看看外麵的場景。
這是那種雕花的玻璃窗，有隔離屋裡屋外的視覺效果，如果不把頭湊上去，根本看不清外麵的景象。
“轟。”
在馬杭的眼睛壓到玻璃窗上的那一瞬間，一個人頭突然蹭的一下附到了窗戶上，發出一聲脆響。
馬杭的眼睛位置正好對視上那雙眼睛！他的眼睛裡都是血絲，眼珠子向內凹陷，眼圈的中心還有些泛白，瞪得老大，十分可怖。
“啊啊啊！”馬杭心一梗，差點心肌梗塞，整個人被嚇得後退了一步，兩隻腳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
馬成功眼疾手快，立馬從位置上竄得一下站起來，衝上去一把抓住馬杭的手把它拉起來，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也就是這一瞬間，門外的敲門聲再次“轟隆轟隆”的響起，這個聲響比之前得都要劇烈，像是有無數雙手在猛烈的敲擊著門口。
門口有很多人。
這是所有人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念頭。
眾人左右對視，全部站起身，拿起周遭所有的可防禦的東西抓在懷裡。
金紅慌張下拿起了剛剛坐著的長木椅，胡兵眼尖，衝到牆角拿起地上放著的耕地鋤頭。
黃珂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把菜刀麵色防禦，而馬成功扶起馬杭之後，立刻從旁邊拿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在地上的鐵粗棍子，而馬杭左右環顧一下，抓起了沒有任何攻擊性的掃帚。
肖塵想從凳子上站起來，卻被人壓住了肩膀，又坐了回去。
譚均擺正好自己的姿勢，把頭靠在肖塵的右肩膀上，神色中竟帶著幾分肖塵再熟悉不過的霸道。
肖塵低頭，與他對視。
此時此刻，隻有他能看到譚均的身影。
譚均笑了笑，湊到他的耳朵邊上，帶著幾分哄人的意味在裡麵，眼睛閃了閃，“彆怕，沒有人敢傷害你。”
“乖乖坐在這裡陪我好不好？”語氣當中帶著幾分祈求。
肖塵最受不了他這個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笑了笑，直接丟盔卸甲。
不知道為什麼，小時候也是這樣。
明明他比譚均小上很多，但譚均在他的麵前更像個孩子，總是喜歡黏著他，甚至對他撒嬌。
“嘣嘣！嘣嘣！”門口像是有一個什麼尖銳的東西在撞擊著門，每一下門都被幾斤變形。
這張本就破舊的大門根本撐不住多少力量的撞擊！
屋內所有人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幾乎每個人的手心都因為過度緊張而被汗濕。
“轟！”門被徹底撞開了！！
“咕嚕。”眾人吞了口口水。
門外至少有五六個老人！
每一個老人表情都有幾分猙獰，嘴巴裂得老大，露出自己泛黃的牙齒，兩隻眼珠子瞪得特彆用力。
而每個老人手裡都拿著一把已經磨過刀鋒的菜刀，陣仗就像是來豬圈裡決定豬崽生死的屠夫。
馬杭倒吸一口，兩條腿有些打著顫顫。
老人們左右對視一眼，笑得很歡，像是饑餓了太久，終於遇到了美食，他們直接抓著刀衝起來，對著眾人就是亂砍。
金紅尖叫一聲，拿著長木椅防禦。
胡兵像是做了什麼心理準備，狠了狠心，立刻反守為攻，抓著鋤頭，露出尖銳的部分，衝上去，對著往他方向跑過來的老人的頭部就是“膨”的一下。
腦漿都直接砸出來，老人更是直接應聲倒下。
胡兵手有些發抖，還沒從自己剛剛殺人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他餘光看到金紅的情況危機，瞪大眼，又火急火燎的衝過去，幫她防禦。
黃珂見到老人衝進來，眯了眯眼，抓起旁邊的另一張長木椅往那人的身上丟，抓著菜刀先下手為強，眼都不帶眨，直接捅進了老人的脖子！
老人一僵，手中的刀脫落，血更是直接噴湧出來，濺到黃珂的臉上，而他從始至終一言不發，麵不改色，仿佛這一切都不能激起他任何情緒的波動。
相比之下馬成功和馬杭的形勢更為危機，有兩個老人圍著他們攻擊，可他們倆個的工具都不算鋒利，根本無法化被動為主動，隻能拿著手裡的工具被動的防禦。
“哥！”馬杭尖叫出聲，瞳孔地震。
在馬成功背對的方向，老人拿著刀打算揮上去，馬杭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切恐慌在這裡都變為了空白，像條瘋狗一樣不管不顧的衝上去，拿著手裡的掃帚對著老人的頭就是一棒，但這點殺傷力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反倒惹怒了那人。
老人欲要對著馬成功的胳膊位置揮下去，馬杭倒吸一口，竟推開了馬成功，用左手直接受了這一擊，除了大拇指，其餘四指這一瞬間，全被砍了下來，手指頭直接掉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馬杭尖叫出聲，手疼到抽搐，身體也開始止不住的發抖，血跟個不要錢似的流出來。
馬成功瞪大眼，像是沒有從這一幕的視覺衝擊裡緩過神來，還好黃珂和胡兵立刻反應過來，同時反殺了攻擊馬杭和馬成功的那兩人。
“小杭。”馬成功嘶吼的叫出聲，衝了上去，兩隻眼睛充斥著血絲。
金紅立刻回房間準備去拿自己隨身攜帶的醫療工具。
肖塵張了張嘴，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震了震。
可能是在村子裡見到了好幾起血腥事件的緣故，又或許是有譚均陪在身邊的原因，這一次，他的生理反應並不激烈，甚至沒有反胃。
譚均盯著馬成功和馬杭的方向眯了眯眼，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
在眾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馬杭原本湧流的血被定住，可能是他手上的血太多，根本沒有人發覺到，而唯一懂醫理的金紅不在現場，根本無人知曉。
而譚均的這一做法卻被坐在他旁邊的肖塵給敏銳的發覺，他與譚均收回來的眼神對上眼。
譚均看出了他心裡的疑問，摸了摸他的頭發，笑了笑，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