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於歸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動用內力的好,七蟲七花散劇毒無比,越是動氣就越會加劇毒素擴散,等到毒素侵入心脈,就算有解藥也救不了你的命。”
昭帝不可置信:“我不信你會殺我!”
“那你大可試試。”謝於歸一臉漠然。
兩人視線交織,昭帝沒在她眼裡找到半點猶疑,那冷霜寒色讓人心驚。
半晌後,昭帝不得不承認。
她對他真的動了殺心。
謝於歸收回目光,冷然道:“煩請陛跟我走一趟,親自送厲王出城,放這些鷹衛一並離開,若兩個時辰之內他們還未出京城,屆時陛下性命不保,就怪不得我了。”
……
季三通背著韓恕,胡辛、阿來護在左右,就連青麟和許四隱幾人也被他們直接帶走。
牢中的花吉等人早就被救了出去,而馮喚得知昭帝中毒,看見謝於歸挾持著昭帝送厲王他們出城時,滿心的不可思議。
厲王府眾人隨同厲王一起,帶著鷹衛退出城門時,謝於歸和昭帝就站在城牆之上,等看到他們與城外接應之人碰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昭帝聲音嘶啞:“你放他們離開,是縱虎歸山,終有一日韓恕必會打入京城。”
“阿姐,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朕從未想過如你這般心性之人也會栽在情愛之事上麵,你這是拱手將你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啪!”
周圍再無旁人,城牆之上侍衛也幾乎都守在下麵時,謝於歸放下橫在他頸間短刃,直接朝著他臉上打去,“我的心血是誰毀了,你難道不知道?”
“阿姐……”
“啪!”
狠狠一巴掌之後,謝於歸寒聲道,“你阿姐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韓恕當年一直居於長公主府,雖有不遜卻也無謀逆之心,是你讓曹浦傳消息給我,說他與嶽王餘孽勾結往來,引我親眼看到他們暗中私會,屯兵京郊。”
“我設局之前,你早就已經知曉,那一日林中亂鬥。”
“若不是你知道我命不久矣以性命逼迫韓恕立誓,若不是我死前將胡辛、將我當初所有暗中之勢全留給了他,你無所顧忌之下是不是要將我跟他一起困死在那林子裡麵?”
“你容不下韓恕,也容不下我這個阿姐。”
“李頡,你登這皇位之後,連腦子也被權勢迷了?”
謝於歸嘴唇微抖,沒了韓恕,沒了外人,她看著昭帝時眼中全是怒然,
“韓家早被滅族,韓恕縱有不遜卻也從沒傷你性命,當年冷宮之中是他救你我出來,也是你我利用他奪權助你走到今日,你為什麼就容不下他?”
昭帝臉色怔然,半晌才緩緩說道:
“阿姐覺得我容不下他?”
他冷笑了聲,頂著臉上紅腫時,言語刻薄。
“韓家殺了多少李氏族人,殺了多少忠臣名將,冷宮多年屈辱,為求謀權低聲下氣,任人折辱的那些日子你都忘記了?他是從未傷及我們性命,可是你彆忘記了,他是韓家子孫。”
“有他一日,前朝之心便不死,哪怕他自己不願,那些慶帝留下的人也會推著他一步步向前。”
“翁家,駱家,徐家,還有那許許多多的朝臣乃至軍中將領,他韓恕所立威勢在皇權之上,甚至得諸人忠心眼裡有他無君,你就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心生妄念?!”
昭帝褪去了先前神色,說話時候聲音冷然,
“是阿姐教我君子不立危牆,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也是你教我,君臣之道,君在前,臣在後,臣不可欺君,若有此間者儘早碾滅免生憂患!”
“當年法場之上你救下他之後,你若讓他退出朝堂,不染權勢,從此遠離京城做個富貴閒人,我也能跟他相安無事,可是阿姐你沒有。”
“你說我容不下他,可是難道不是你先縱容他有機會立於朝堂,讓他一步步手握重權,是你將他拖進權利漩渦,讓他立於我臥榻之側。”
“阿姐,你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為什麼要獨獨對他例外?”
最初時,他對韓恕心有愧疚,法場上時,看著阿姐替他擋下那一刀時,他也願意跟她一起麵對父皇雷霆之怒,隻為了保住他性命。
他們相識於少年,也曾傾心相交,他也想過若是等他登上皇位,必定會保韓恕一生富貴,傾其所能回報當年冷宮之中他扶協之恩。
可是阿姐卻將韓恕帶回了長公主府,她寸步不離的守著他數月,她日日陪伴在側對他越來越倚重,她甚至放權給他,讓韓恕有機會染指朝權。
明知他是前朝之人,她卻依舊允他領兵,甚至讓他能夠調遣她麾下之人。
就連他都指揮不動的那些人,在韓恕麵前卻是俯首帖耳。
“你對他日益倚重,卻沒想過他若生反心又該如何,阿姐,是你逼我的!”
謝於歸不可置信看著他:“就是因為這些?”
“我是替他擋過一刀,可我為你擋過多少風雨,你可知道我一條命有半條都是折在你身上,你居然覺得我看重他超過你?”
“當年韓家雖然儘誅,可慶朝舊臣無數,慶帝武將起家,手中所握兵權全數都在那些舊臣武將手中,我守著韓恕,是怕父皇要了他的命,可何嘗不是為了將他困在長公主府斷了他與那些人聯係的路徑。”
“他留在京城便是龍困淺灘,一旦放他離開,任由他存著滅族之恨拉攏舊臣,你以為當年父皇能坐得穩江山,皇權能順利傳到你手上?”
“我困了他足足半年,想儘辦法磨滅他複辟之心,用兩年時間讓他消弭仇恨,後來雖然啟用他,卻將他困在身邊從不給他遠離機會,也是想要借他儘快將慶朝舊臣收為己用。”
“李頡,你以為李家奪權之後為什麼能那麼快平複慶朝留下的隱患,你以為那些慶朝舊臣為什麼肯心甘情願交出兵權效忠李氏王朝?”
“憑你和父皇的君王霸氣?!”
昭帝臉色微白,卻強辯道:“可你為他殺了父皇。當年父皇察覺到他權勢過勝,怕他再現慶帝之禍想要除了韓恕,可你為了護著他,連父皇都能除掉!”
謝於歸靜靜看著他:“你以為我是為了韓恕逼死父皇?”
“難道不是?”
謝於歸看他滿目憤慨,見他緊緊咬牙看著自己時眼裡滿是怒意。
她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淚流滿麵。
父皇,您可真是厲害,死前還擺了我這麼一道。
而我也真蠢,自以為跟李頡姐弟情深,自以為處處周全,卻終究抵不過帝王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