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齊思遠給出的理由非常合理,可是江問源三人沒一個人相信他。
四人離開行政辦公室返回宿舍,江問源走在後頭,回頭朝辦公室走廊儘頭看了一眼,他又看到教學樓五樓走廊鏡子上那個穿著校裙的長發女生,她低垂的腦袋比江問源下午見到的時候要抬高了一點,露出蒼白的下顎。確認那個女生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後,江問源若無其事地回過頭,跟上齊思遠三人。
從摸黑的辦公樓走到灑滿月光的操場上,齊思遠借著月光整理他的工具,江問源這才終於看清他那多得誇張的化妝工具,“齊思遠,你現實裡工作是化妝師?”
齊思遠的遊戲態度一向任性,他完全沒想過把現實和遊戲完全割裂那麼麻煩的事情,江問源也是對他的性格看得明白才問出這個問題的。齊思遠語氣輕鬆地答道:“我不是化妝師。我的工作是搖滾歌手,我是吉他手兼主唱,隻是我的樂隊沒有名氣,所以我還兼職了造型師、化妝師和道具師的工作。”
托齊思遠的福,單曉冉對眼睛的恐懼感已經蕩然無存,雖然齊思遠經常不按牌理出牌,行事作風怪異得很,但也不妨礙單曉冉對他產生好感。單曉冉親切地問道:“你進入圓桌遊戲的願望是樂隊嗎?我手上有些資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回到現實之後你可以聯係我。”
齊思遠眼睛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扇子,你說的是真的嗎?那真是太棒了!我也沒什麼可以回報你的,等我通關圓桌遊戲,打算把許願機會賣掉,如果扇子你有需要,我可以優先賣給你。”
單曉冉愣了愣,“你不為自己的樂隊許願嗎?”
齊思遠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我衷心熱愛著我的樂隊,為搖滾音樂瘋狂,為了實現我的音樂夢想,我的確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這的確是圓桌遊戲感召我的原因,它將我的願望評判為無法實現的願望,隻有通關遊戲才能用萬能許願機會實現我的音樂夢想。可是對我來說,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能,再加上一點點機遇,慢慢接近我的夢想,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同樣重要。即使最後我的夢想無法實現,我也不願意用萬能許願機會來救活它,那是對我的音樂夢想的侮辱。”
江問源聽到齊思遠的話,不由想起陳眠被判定為“不良”的願望,“齊思遠,你這麼隨性的話,恐怕會被圓桌遊戲盯上。”
齊思遠大概天生就不合適嚴肅,他這會又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他對江問源說道:“陳眠,我現實裡那個叫陳眠的朋友,也和你說過類似的話。我剛成為圓桌遊戲玩家那會,無法接受我的音樂夢想被判死刑,也害怕自己會和大多數玩家一樣默默無聞地死在遊戲中,所以我徹底放飛自己,在遊戲裡胡作非為,把遊戲搞得亂七八糟,甚至想要許願毀掉圓桌遊戲。
後來有一輪遊戲,我差點被背叛者殺死,是另一個陳眠救了我。他知道我的情況後,建議我把許願機會賣出去,這樣就會降低遇到背叛者的概率。我按照他的建議安排好我的願望之後,遇到的背叛者確實減少了。不過我最開始的遊戲風格一直保持到現在,把圓桌遊戲當成普通遊戲來玩,還挺有意思。”
江問源沒想到齊思遠和陳眠背後還有這麼一段故事,也難怪齊思遠看到呂英奇被眼睛反噬還那麼淡定,肯定是見得太多背叛者的下場,所以才見怪不怪。
四人平安回到宿舍後,江問源把高二(10)班的班主任工作報告取出來,在床下課桌攤開資料,“我在學籍管理係統裡查到的情況是,在2月29日,高二(10)班注銷了穆綿綿的學籍信息。3月2日,高二(10)班又注銷了10名學生的學籍信息。3月10日,高二(10)班注銷15名學生的學籍信息。3月11日後,高二(10)班剩下的30名學生保留原學籍,實則被拆散安插.到同年級的各班。3月15日,第二圖書館的開工批文下來,正式開始動工。此後,高二(10)班的學籍信息還在持續減少,目前隻剩下最後一條學籍信息。”
江問源把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報告的一張學生簡介抽出來,正是司徒靜的個人簡介。“現在高二(10)班還存在著的學生,就隻有司徒靜。其他55名學生的學籍信息,全部注銷。”
奪走55名學生性命的悲劇,還要從情人節過後的一天,2月15日那天發生的事情說起。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報告中,詳細記錄了那天發生在穆綿綿身上的悲劇——
在升上高二的新學期,穆綿綿因為某些班主任並不知道的原因受到霸淩。
2月14日晚,穆綿綿被欺淩她的同班同學鎖在教室中,教室門外麵的鎖鎖上後無法從裡麵打開,窗戶上裝有鋁合金防盜欄,把穆綿綿鎖在教室裡的學生還惡劣地把教室的電閘切斷,讓穆綿綿無法通過開燈向巡邏的保安求救。
在冰冷的教室裡呆一晚上,並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穆綿綿那天肚子不太舒服,無計可施之下,把教室的垃圾桶當做便池上了大廁。
2月15日早上,終於有值日生來教室開門時,穆綿綿已經凍暈在教室裡,她發起高燒,被值日生找老師來送到了醫務室,她沒能及時清理掉自己使用垃圾桶的痕跡。
等穆綿綿在家養好病重返學校時,除了老師以外,再沒有人正經稱呼她的名字,便便女的稱號牢牢扣在穆綿綿腦袋上,並傳遍了整個江大附屬高中。無論穆綿綿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甚至從她身邊經過都要捏起鼻子,仿佛不這麼做就會聞到穆綿綿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2月28日,穆綿綿從教學樓頂樓縱身跳下,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
2月29日,穆綿綿的學籍信息從高二(10)班的注銷。
即使穆綿綿已經用她的生命來控訴那些對她施以肉體和精神暴力的人,依舊有人不知悔改地嘲笑著便便女。
從那之後,噩夢便籠罩在高二(10)班上。
一個又一個欺淩過穆綿綿的同學們相繼自殺,接著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學,還有那些冷眼旁觀的學生。
最後,高二(10)班隻剩下司徒靜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