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熔合的收尾基本完成, 段小鈞十一點半從萬融大廈出來, 匡正發善心給了他三天假,這是他到m&a兩個月以來第一次休息, 他訂了一張明天飛北海道的機票,想去泡個溫泉放鬆放鬆。
坐上出租車, 調個頭,剛開出金融街西口, clemen來電話:“喂, 小鈞,”沒有一點鋪墊, “回來,休假取消。”
“經理,彆整我。”段小鈞以為他在開玩笑。
“老板的命令,馬上回來。”
不是吧……段小鈞看表:“他半個小時前剛給我的假!”
“嗯,現在沒了, ”clemen似乎習以為常, 沒有絲毫意外或遺憾, “萬國需要一個融資方案。”
段小鈞靜了兩秒鐘:“我機票都買了,明天飛日本!”
“退了,”clemen的聲音很平靜, 能聽見他在勻速打字,“以後老板再給你假,彆衝動買機票,浪費錢。”
“什麼意思?”
“我來萬融兩年半, 有七次假,五次沒休成,有一次臨登機被叫回來,”clemen不跟他多說了,“回來聊。”
電話掛斷,段小鈞發了會兒呆,想起他剛到m&a時,匡正告訴他,“你和你的時間都是公司的”,“除了工作,你一無所有”,真他媽的所言不虛,他氣笑了,跟司機說:“師傅,回金融街,萬融。”
坐電梯上57層,他把西裝脫下來往椅子上一摔,走進vp室,clemen正和匡正商量著什麼,見他回來,通報情況:“千禧剛才來電話,鼓勵我們提高報價。”
段小鈞一愣。
“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匡正靠在椅背上,大長腿風騷地翹著,領帶拽開了,襯衫微敞,疲憊地捏著眼角。
段小鈞不知道,搖了搖頭。
“二輪報價是最後一輪報價,鼓勵我們提價就是對我們感興趣,”匡正睜開眼,犀利的目光投過來,“這個環節,賣家想從最後的買家身上榨出更多錢來。”
“按照以往的經驗,”clemen說,“被通知提價的公司不會超過兩家。”
“也許隻有我們一家。”匡正笑了。
clemen也一樣:“千禧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這倆公司殺手……段小鈞剛明白過味兒來,匡正又說:“咱們稍微提點兒,融資不搞那麼複雜了,分對麵一杯羹。”
對麵?他指的是萬融東樓,段小鈞敏感地意識到,匡正是想從這筆交易裡搞出一項貸款業績來:“過橋貸(1)?”
匡正拿指頭點著他,意思是夠聰明:“做方案去吧。”
段小鈞轉身開門,暗罵這家夥吃肉連骨頭渣子都不吐,還臨時取消自己的休假,一句解釋都沒有……
“等等。”匡正叫住他。
段小鈞停步,嘴角不自覺上揚,轉過身,下一秒一個文件夾迎麵砸來,不厚,幾十頁而已。
“新案子,”匡正把電腦關機,收起桌上的文件,“財務買家收購新興自媒體公司,你先研究,不懂的問clemen。”
說完,他從椅背上拎起西裝:“下周末是熔合的慶功宴,”等clemen把材料拿好,他關燈鎖門,“穿漂亮點兒。”
他撤了,段小鈞還要留下加班:“你壓榨新人!”
匡正笑笑,他一向壓榨新人,在樓裡是出名的,穿起做工精良的訂製西裝,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向電梯間走去。
從萬融出來,他拐到翡翠太陽,寶綻調班了,六點半到十一點半的檔,匡正收工正好接他回家。
兩個人在車上天南海北地聊,不知怎麼聊到男人的社交上,匡正一直覺得寶綻的圈子窄,想帶他出去見見世麵:“正好下周末我公司有宴會,你過來。”
“我不去。”寶綻披著匡正的西裝,兩手伸在袖筒裡。
“讓你去就去,”匡正打個輪兒,“哥能害你嗎?”
“你們那都是有錢人……”
匡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有正裝嗎?”
寶綻沒有,臉埋進匡正的西服領子:“哥,你彆替我操心了,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朋友,兩池子水混不到一塊去。”
匡正不愛聽他說這種話,心裡有股勁兒似的,彆人有什麼,寶綻也不能少:“明天帶你去做一套。”
“都什麼年代了,”寶綻輕笑,看向窗外,“哪還有做衣服的地方。”
結果還真有,剪刀、皮尺、鐵熨鬥,純手工縫製,在走馬灣,匡正常去的高訂店,老板是台灣人,四五十歲,很瘦,一頭早白的短發,話不多,笑容親切。
店麵不大,裝潢也不豪華,反而有種舊時代的內斂,木質牆麵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西裝和馬甲,有些款式和風格出乎寶綻的意料。
“我以為……”他出神地打量這個洋派紳士的世界。
“什麼?”匡正像是陪老婆出來逛街的,靠在沙發上玩手機。
“我以為隻有女人穿衣服才這麼多花樣。”
匡正翻著這幾天的指數基金,他前一陣買了不少,行情不錯:“男人女人都一樣,人靠衣服馬靠鞍。”
寶綻點頭:“我之前覺得你有點娘娘腔,現在一看,是我不懂。”
匡正從手機上抬起頭:“你說什麼?”
寶綻說錯話了,馬上把嘴一抿,不吱聲。
“你說我,”匡正危險地眯起眼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