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融臻彙終於從一眾庸庸碌碌的二線私銀裡衝出來了,儘管還沒在公開市場完成一筆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品交易,但在業務和品牌辨識度上,已經成為和G&S私銀部、德班凱略中華區、香港富榮並列的第四大頂級私人銀行。
晚高峰,段釗帶著汪有誠和覃苦聲,驅車前往蘇嘉德位於老城區的藝術中心,接待他們的是粉雞的拍賣師,姓劉,很豐滿一位女性,烏黑的波浪卷發,深V領針織衫,圍著一條純色羊毛披肩,胸前露出一隻水頭很足的翡翠豆莢。
“段總,”她把拍品目錄扔在茶幾上,指了指自己左腕上的歐米茄,“明晚七點開拍,你現在還沒把粉雞的底價給我,我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好吧!”
段釗看一眼目錄首頁上的粉雞,抱歉地笑笑:“我這邊也一樣啊,劉老師,”他扭頭給汪有誠遞眼色,“圈裡圈外都盯著呢,我們不得不慎重。”
汪有誠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對折的紙,放在茶幾上,推到她麵前。
劉老師瞄一眼,沒伸手:“我們把粉雞安排在夜場拍賣的最後,夠重視了吧,拍品目錄首頁,最好的位置、全版麵,一分錢沒收你們的,對吧?”
因為粉雞夠紅,段釗笑著點頭:“好東西嘛,不怕吊胃口。”
劉老師挑了挑眉,她也是有脾氣的:“你們這麼拖,要不轉網拍吧。”
“網拍要開,電話競投的渠道也要開,”段釗說,神態語氣很老練,“但粉雞必須上交易大廳,拍賣玩的就是這點氣氛。”
氣氛是拍賣場的精髓,好的拍賣師即是氣氛大師,隻有充滿戲劇性的氣氛能夠創造奇跡,把拍品的價格持續推高、再推高。
劉老師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是個行家,不兜圈子了:“你們這樣搞,”她吊著臉,仍然沒碰那張紙,“拍不出價格可彆怪我。”
“開玩笑!”段釗向前傾身,年輕精致的臉,富家公子哥兒的氣派,“您是蘇加德第一槌,怎麼可能拍不出價格!”
劉老師捋著頭發笑了,被他捧得很舒服:“行吧,”她橫這幫私銀的精明鬼一眼,打開紙條,看到上麵的數字,愣了愣,“開玩笑吧……段總?”
段釗向後靠上椅背,搖了搖頭。
“七十萬?”劉老師控製著音量,把紙片拍回桌上,“話題度這麼高的明星拍品,你們開價七十萬?人民幣?”
段釗正襟危坐,嚴肅起來:“這是市場上第一件粉雞,”他明確萬融臻彙的訴求,“比起錢,我們更在意拍賣的後坐力。”
後坐力?劉老師蹙眉。
“畢竟是新銳畫家,底子還薄,這個價格也算適中。”
“我們的估價師給出的區間是二百八十萬到三百二十萬,”劉老師說,“預計七百萬左右落槌。”
段釗笑了:“同樣是七百萬成交,從七十萬拍上去和從三百二十萬拍上去,您覺得哪個更有‘戲劇性’?”
當然是七十萬,現在的人都喜歡Diao絲逆襲這套。
“粉雞和彆的畫不一樣,不隻在圈裡叫得響,這幾次熱搜輪的,人儘皆知,”段釗翹起二郎腿,有幾分匡正的影子,“低價會引來更多陪跑的競投者,這個人氣,是市場對粉雞需求度的反應。”
劉老師有點懂了,重新拿起那張紙。
“七十萬到七百萬,整整十倍,”段釗似笑非笑,“無論對畫家還是拍賣師,都是值得誇耀的成績。”
劉老師的眼神微變,她隻是個叫價的,儘管成交過上億的書畫、房產、債權,但麵對資本這隻大手,還是顯得太嫩。
“這就是我們要的後坐力,”段釗直言不諱,“初拍就翻十倍的作品,未來的市場不會小,粉雞將成為藝術品投資界的寵兒。”
劉老師再沒話說,緩緩把那張紙握進手心,點了點頭。
段釗領著汪有誠和覃苦聲從藝術中心出來,不到九點,滿街熱鬨的燈火,行人絡繹不絕,夜風輕柔的晚上,很適合去喝一杯。
“呼——”覃苦聲長出一口氣。
段釗瞧著他:“怎麼了?”
覃苦聲回頭望向蘇嘉德藝術中心的大門,那麼氣派,高不可攀:“跟做夢似的……”
段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後這地方你得常來……”
他正下台階,一不留神踩了個空,幸虧汪有誠伸手攬了他一把:“喂,看著點!”
段釗勉強站穩,臉上有些掛不住,反手推開他,尷尬地抻了抻西裝。
回到車邊,AMG自動解鎖,覃苦聲拉開車門坐進去。
汪有誠繞到副駕也要上車,“喂,”段釗卻叫住他,“時間還早,請你一杯百富12年?”
不怎麼像樣的邀約,謝他剛才那下出手相助。
汪有誠從璀璨的夜色中回過頭,春風吹起來,拂亂了他的頭發,盯著段釗背光處模糊的身影,他怔了怔,然後搖頭:“不了,謝謝。”
段釗無所謂地聳聳肩,掏出手機給匡正發微信:老板,搞定。
匡正接到信息,簡單回複:好。
差五分九點,如意洲散戲,和Panamera並排的豪車紛紛打開車門,助理們快步走到樓前,老總們三五成群出來,聊著今晚的戲碼,那一小塊空地忽然變得很熱鬨,隨著他們先後驅車離開,戲樓慢慢歸於平靜。
半個小時之後,寶綻現身了,穿著一身海藍色的小西裝,春風一樣撩人,匡正馬上下車為他開門,借著擦身的機會,握了一把他的腰:“讓我好等,寶老板。”
頭一次被他哥這樣稱呼,寶綻倏地挑起眼尾,興許是還帶著戲裡人的魂,這一眼美中透著勁兒,像一枚紉著紅線的針,狠狠的,紮進匡正心裡。
匡正的喉嚨發緊,繞過去上車,封閉的空間,他清了清嗓子,本該握向檔把的手往右移了幾分,扣在寶綻手上:“明晚粉雞上拍,你過來?”
“嗯,”寶綻轉動手腕,回握住他,“你把地址給小郝。”
隻是牽手,匡正的心就像要從胸口跳出來,大概是這輛車、這抹夜色,讓他回到剛愛上寶綻的時候:“一直想換車,”他輕笑,“一直沒舍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