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金殿外,切切實實壘著數十名魔修的腦袋。
駭敵於外, 這東西從沒有人教過巫支祁, 但巫支祁卻這麼做了。
金殿外一字排開的頭顱皆尚且睜著眼,已呈現死灰的眼中滿是臨死前的不甘與驚恐。巫支祁身上戚樂的藥效還未過, 或許他們的確在死前都未能明白,為什麼會敗在一個少年半妖的手上。
巫支祁殺了人, 卻還要救人。
他知道大部分的半妖沒有得過任何的教導, 並贏不過這魔域裡的數千魔修,便將自己殺掉的那些大將的頭顱一個個割下,放在金殿階前, 好用來駭住那些修為弱些的魔修,讓他們不敢踏入金殿, 已此來保住殿中弱者。
戚樂在見到金殿前幾乎壘成一片的頭顱時, 心中不過感受到的是驚疑,直至她聽完了巫支祁這麼做的解釋, 方才忍不住駭然。
她從沒有教過巫支祁這樣的法子, 巫支祁這麼對她說的時候, 她不過也以為是這少年為了討她高興,殺了幾個想要她命的魔修罷了。見到這些壘成的頭顱階梯, 戚樂起初也不過是起疑,若是要討她高興,也不至於殺這麼多, 殺這麼多, 隻會令尋常人人覺著恐懼。巫支祁也正是因為害怕戚樂恐懼, 方才忙不迭的解釋。
他解釋了,戚樂反倒更覺陰寒。
戚樂終於發現自己似乎是小看了巫支祁。
保全弱小安定後方——這不是一場突來的暴亂要做的,一場有所準備的起義才需要。
而戚樂對巫支祁的指望,所謂的獲得半妖的支持,與其說是領著他們起義不如說是誘使他們暴亂——比起有計劃的起義,一時的情緒被渲染,被鼓動顯然要容易的多。人的感情容易被傳染,所以當群情激奮時,一旦有一個領頭,便容易出現暴亂。
一場由他領著、在半妖心中種下一粒種子的反抗前哨,這才是戚樂對巫支祁的期許。而巫支祁一人來救他的行為,也讓戚樂認為他的確是鼓動了其他半妖掀起了暴動反抗,而不是真的組織了一場有計劃、有針對、甚至有後方的起義。
說到底,暴亂隻需要一時間的情緒引爆。起義需要的則是領導和信任。七天就能被接受,七天就能被信賴。這是什麼天賦,天命MAX嗎?
巫支祁什麼都沒學過,他能靠天賦就這麼做嗎?
他如果有這種天賦……還能表現出先前那般懵懂無知的模樣,就不能說是天賦,而是令人恐怖了。
戚樂心中發冷,她忍不住抱著疑慮試探。
戚樂溫聲問:“你一早就想好了要以金殿護住他們?”
巫支祁點頭,他道:“半妖也不是都能對抗魔修,弱的那些,我讓他們避入金殿裡了。都是直接對抗魔域那些半妖的姊妹父母之類,護住他們,他們在與魔修動手的時候,也比較沒有顧忌。”
“是這樣啊。”戚樂輕聲,她垂下眸,神色微斂,兀自沉思。
他接著回答戚樂:“金殿倒不是一開始就選好的,他們給出的建議起初是高處的雲閣。隻是我在找仙長的時候,發現金殿隻有一個進出口,金階又造的特彆惹眼,守也好,嚇人也好,都要比雲閣更容易。所以就選了金殿。”
戚樂聞言笑了,她說:“你想的倒是很周到。”
巫支祁不疑有他,他說:“半妖對魔域和重霄羽宮都隻有恨意,他們是比東境人族還要活的辛苦的一群。仙長,我想幫他們。”
戚樂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接著溫聲道:“我讓你去,本就是猜到以你的個性,是肯定會幫他們的。人在絕境晦暗之中,才會對火炬尤為渴望。”
——我是想著你什麼都不懂,也隻能靠本性去做個火炬。
隻是還不等她開口,巫支祁自己倒已經先懂得安內襲外,越過了戚樂的安排不知幾許。
戚樂心裡生出絲異樣,她麵上不顯,隻是誇道:“你做的很好。”
巫支祁對戚樂不疑有他,他聽見戚樂的誇讚,也隻會真心實意的高興。
巫支祁低頭道:“我、我背你過去吧。你閉著眼休息一會兒。”
戚樂見著這台階,靠她除非踩在那些腦袋上,否則也的確過不去,也隻能點頭同意巫支祁帶她走。
巫支祁鬆了口氣,背對她毫無防備的蹲下身。戚樂垂眸就能看見他藏在黑發下的皮膚以及皮膚下附著著肌肉的經脈與血管。戚樂的指尖微微動了動,碰上巫支祁的後頸。後頸是大部分動物的極為防備的地方,甚至人都未必能接受旁人輕易觸碰自己的脖頸。巫支祁在被戚樂碰上的一瞬繃緊了肌肉,但隨後卻又放開。他有些困惑地看向戚樂,眼中倒是沒有半點防備,隻有些忐忑不定。
戚樂瞧著,手指便從他的後頸滑向了他的肩膀。她環住了巫支祁,讓他輕鬆將自己背在了身後,瞧著他微微垂著頭,耳根發紅,卻連眼角都不敢回頭看一瞥。
係統忍不住感慨:“也太膽小了點。”
她這時方才回答了係統先前的那句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反問係統:“膽小?”
係統敏銳地從戚樂話語中嗅到危險,它即刻閉嘴。
巫支祁已不過兩步便越過了壘著頭顱的金階,他帶著戚樂入了金殿。
金殿內的魔修一早就被他清理乾淨了,如今裡麵待著除了刻意留下的守衛,大多是些柔弱的女半妖和孩童。
戚樂注意到,守著這些柔弱半妖的守衛裡,居然還有一二個魔修。
魔修居然在幫半妖,這可真是超乎戚樂能誇讚範圍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