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④①(1 / 2)

妹妹的意識渾渾沌沌,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的界限。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的燒烤串,渾身都火燒火燎的滾燙,大概是為了受熱均勻,還時不時被人翻個麵,時冷時熱。

不行,這樣下去就危險了。

妹妹表情痛苦地張開嘴。

彆管她,快加孜然!

鬆田陣平俯下身在她嘴邊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但這回她說的夢話難以辨認,他想起最清晰那次,是不久前她叫出研二的名字那回。

他靠坐在床邊,臉上沒有什麼情緒,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短信聲。

這次的失蹤案件鬨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在關心後續。

鬆田陣平打開隨便翻了翻,手機裡有很多人的消息和通話記錄,唯獨少了她的。

他放下手機,起身給她掖好被子,看見她呆呆地睜大著雙眼,伸手一摸額頭,溫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滾燙,燒已經退了下去。

還是不能放鬆,他去冰箱取了冰袋過來,隔著毛巾給她敷上,動作很輕。

冰袋冰涼,一接觸上熱燙的皮膚就凍得她一激靈。意識清醒不少。

妹妹眨了眨眼睛,目光逐漸有了焦距,正好對上了他的眼,黑沉沉的,幽深的,越看就陷越深。

妹妹說:“今天……不是周末吧,鬆田君怎麼還在這裡?”

話一出口就發現嗓音沙啞得厲害,唇也乾得受不了。

鬆田陣平沒有回答問題,伸手扶她起來,拿了兩個枕頭墊在床上,讓她方便靠著,但妹妹身上沒什麼勁兒,於是他伸出一隻手臂,把她攏在懷裡,慢慢喂了一杯水。

妹妹咕嚕咕嚕喝完就脫力了,整個人軟綿綿地貼在他身上。

[好涼快,他身上涼涼的。]

她本能地追逐著絲絲的涼意,跟個扭股糖似的黏在他身上,扯都扯不下來。

鬆田陣平:“……”

他宛如木石隨她黏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把她從身上撕下來,塞回被窩裡。

妹妹執著地把手伸出來:“要貼貼。”

要求被無情地拒絕了。

他把她牢牢地摁在床上,然後忽然俯下身,額頭貼上了她的額頭,鼻尖也碰著鼻尖,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兩人的呼吸都徹底交融在一起。

周圍空氣好像逐漸變得稀薄,她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從前也親過抱過,但這次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鬆田君的侵略性變強了。

他凝視著她,熾熱的眼神仿佛能熔金鑠骨。

妹妹臉滾燙滾燙,蒼白的臉上浮起兩團紅暈,她脫口而出:“那個,現在會不會太急了?”

鬆田陣平不以為然:“急嗎?”

妹妹:“可我還要過會兒成年哎,還是等以後再……”

量個體溫而已,為什麼還要等以後?

“……”鬆田陣平頓了頓,難得接通了她的腦回路,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隻是沒好氣地把冰袋重新放上她的額頭。

他又不是禽獸。

“還有點燒。”

妹妹反應過來如遭雷擊。

心裡瘋狂土撥鼠尖叫:啊——!!!

她整個人都石化掉。

哈哈,我完了。

但此刻身體仍舊無力負荷過多的情緒波動,她臉頰上的熱度慢慢散去,甚至沒有力氣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好像病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嚴重。

嗯?我不是金O狼嗎,怎麼突然變成林妹妹了?

鬆田陣平無語地看著她像條鯰魚一樣在床上試圖翻來覆去。

該欣慰精神還不錯麼?病成這樣居然還有空折騰。

“彆動。”他忍無可忍地摁住她,“你已經燒了三天,現在給我好好休息,不要浪費體力。”

妹妹不可思議:“難道我睡了三天?”

他嗯了一聲。

整整昏迷了三天,中間還高燒不斷,反反複複,甚至還差點進重症監護室。

他什麼忙也幫不了,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醫護人員忙進忙出,而她隔著玻璃躺在病床上,沒有從前充滿元氣的模樣,除了胸口還有微小的起伏證明還活著,就像他從前辦案時看到的那些屍體一樣,毫無生機。

這樣劇烈的反應,據醫生說是由於炎症引起的細菌感染——她握住的那把刀也許沾過太多不潔的汙血,攜帶的病菌藉由傷口侵入了身體。而她剛好缺乏這方麵的抵抗力。

之後和醫生的短暫溝通更是加劇了心裡的茫然。

負責的醫生都戴著口罩行色匆匆,說明情況並不樂觀。他不知道問什麼,從來英勇無畏的衝鋒者竟變成懦夫,失去麵對結果的勇氣,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不知道,不確定,未知數很多。

這幕畫麵在記憶中早已淡化褪色,隻剩單調的黑白,想起來的時候隻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醫生和警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差不多的職業——見慣了生死因此能夠處之泰然,他也以為是這樣,但實際上不是,平靜隻是因為不熟悉,熟悉了就無法平靜。

他靜靜站在病房外,哪怕什麼也看不見,可隻有待在附近才能稍稍安心。他很少有過這樣患得患失的時候,有時短暫地進入睡眠,夢見她被推進手術室,在他拚命趕卻還是來晚的時候,甚至錯過了最後一麵,這幾乎成了他的夢魘。

睡覺成了令人敬而遠之的事情,他慶幸於自己隻是做了個噩夢,但那種恐懼的感覺卻還是留在了心裡,雖然知道夢是假的,可仍舊擔心她會永遠安靜地躺在那裡,不會再醒來。

幸好。

他低聲說:“手不痛嗎?”

妹妹後知後覺地看向了自己被包紮成熊大的爪子。

“!!!”

“痛痛痛!”她痛哭流涕,“我的手還好嗎?”

他有點心疼,又哭笑不得:“痛的話就不要亂動,已經做了縫合手術,過一段時間拆線之後就好了。”

但上麵肯定留下了疤痕,說不定她心裡會很在意。

明明是那麼怕痛的一個人,平時不小心被夾到一點肉就要嗷嗷叫大半天,他擦酒精稍微重點就哭,簡直弱小到不能再弱小,為什麼在那種時候,居然有勇氣去直接握住鋒利的長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比誰都要勇敢堅強。

可如果需要付出的是這種代價,他寧願她永遠懦弱。

不應該呀。

妹妹左想右想總覺得這病來的有點蹊蹺,太凶,也太猛。

等等,好像那個時候……

【在使用功能的過程中,請保證精神狀態在50%以上】

後麵還有一句:【如果低於50%隻用過後,則將引起一定程度的負麵效應,請玩家注意!】

就是這個。

破案了,她懊惱地躺平,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那麼急著開了,也不至於現在在床上躺著。

但連著好幾天,鬆田陣平都沒有離開醫院,而是陪在她身邊,端茶送水,服務周到,比鬆田夫人還貼心。要是可以點評,妹妹肯定給他扔一個五星好評。

“我這樣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她總是習慣往好裡想,“看來受傷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嘛。”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你覺得這是……”

“這是?”

“你不用這麼說,”鬆田陣平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沒什麼。”

為什麼不用這麼說?妹妹聽他的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但也沒有想太多,反正鬆田總是這樣,心跟海底針似的,猜來猜去也不準。

後來陸陸續續也來了不少人探病。

萩原研二,諸伏景光……警校裡幾個玩的好的全都過來了,而且這回還來了一個金色頭發深膚色的娃娃臉大帥哥,一雙深紫色的眼睛亮得驚人,據說還是諸伏景光的幼馴染,叫做降穀零。

是新風格的黑皮帥哥!

解鎖新角色,妹妹哇的一聲,發出雞叫:“……我好幸福哦。”

感覺病一下子好了不少,以後醫院招工就應該多多招聘俊男美女!光看著都賞心悅目,有益於身心健康,這回住院還想下回再來。

“溫柔人-妻——”她看向無奈微笑的諸伏景光。

“風流浪子——”這是萩原研二。

“高冷酷哥——”麵無表情的鬆田陣平。

最後一個金發黑皮不怎麼熟。呃,就決定是你了,“陽光學長!”

四款經典乙女遊戲男主人設通通集齊!

四人齊齊沉默。

降穀零率先打破安靜的氣氛,他和陽光學長的屬性還真的挺接近,脾氣很好,笑眯眯地說:“謝謝誇獎,描述得很貼切呢。”

諸伏景光:“……”

他幽幽地轉頭看幼馴染。

零,你怎麼這樣?

“其他人也就算了。”萩原研二吃驚地抗議:“我哪裡風流嘛?”

是偏見,絕對的偏見。

他隻是招女人喜歡而已,不是喜歡玩弄女人真心啊!

妹妹忍不住盯著他看,想到在[夢見]中看見的慘烈畫麵,再看如今麵前還完好無損的萩原研二,心裡感觸良多,答非所問,“真好啊。”

你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萩原研二不知她的所思所想,但他此時也為她的高興而也由衷感到高興。

“是啊,真好。”

你還好好活著。

兩人相視而笑。

“小蓮衣,”諸伏景光在鬆田去陽台的時候彎下腰跟她說,“這次你做得非常好。”

他們帶來了失蹤案的後續,其實不用他說妹妹也知道,因為茲事體大,這幾天鋪天蓋地的全都是相關消息。阪東真人在被抓捕的當場就自-殺成功,餘下的幾位受害人均已送往醫院,有兩名受害者搶救無效去世,其他三人均已脫離危險。

死、死了啊?

妹妹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某種意義上,死亡隻代表一段虛擬數據的消散,可血液和疼痛又是如此真實。

“阪東真人說的不是真話,他早已有傷人的前科,”諸伏景光說,“不要把責任擔在自己身上。”

這樣會不會讓對方好受一點呢?他太熟悉她的表情,看上去是開心的,其實總是喜歡藏起真實的情緒,太容易壓抑。

他看著她沉默的神情,輕輕摸了摸頭,“這不是你的錯。”

妹妹扯起嘴角朝他微笑。

精神恢複到正常值以上,身體相應地就好得非常快。

給手上的傷口換藥拆開繃帶的時候,她看見掌心上那道長長的貫穿傷,幾乎將手掌整個從中間切開。

妹妹盯著看了會兒,深深皺起眉頭。

……斷掌欸。

她歎了口氣。

鬆田陣平剛準備安慰,就聽見她繼續說——

“算命的說斷掌的人更容易受情傷啊!”

鬆田陣平:“……”

幾天之後,妹妹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她先去看了涼子,本來害怕對方或許會不願意見她,所以在病房外沒有進去,結果反而被叫住。

涼子追了出來:“你要到哪裡去?不是來看我的嗎?”

她張了張口:“我以為……”

“沒有你以為。”涼子咬牙切齒地打斷她,“不用說那些道歉的話,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而且你也來救我了不是嗎?所以那些囉裡八嗦的話就不要說了。”

妹妹被說得一愣一愣,老實巴交地答應,“好,好。”

“還有,”涼子說:“這些天沒來是因為被爸爸關在了病房裡,不然我早就過來看你了。”她抱怨,“天天除了吃就是喝,無聊的時候隻能玩玩遊戲,真的好無聊哦。”

妹妹:“……”

萬惡的資本主義,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雖然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還差點死亡,但涼子身上沒有受什麼傷,隻是稍微有受到一些驚嚇,休息了幾天之後也恢複得差不多。

她歎了一口氣:“我還算好,其他幾個女孩子就比較慘了,我也隻能讓鈴木集團全權負責她們的醫藥費和後續醫美治療,儘力補救一下。”

但還是有些事情無法補救。

其餘受害者那邊,妹妹也在鬆田陣平的陪同下去看了,但她沒有進去,隻是站在病房外麵和病人說了會兒話。

對方就是那天在阪東宅和她說過幾句話的女生。

不是什麼很愉快的回憶,但完全能夠理解。

——她的耳廓已經被阪東真人整個削掉。

雖然聽力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由於時間耽擱太久,耳廓組織失去了活性,想要保證美觀隻能重新再裝一個假耳朵上去。

比起容貌上的損毀,心理上的折磨更是難以填補。

病房的門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方便裡麵的聲音能傳出來,“其實我知道……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也是受害者,不能把凶手犯罪的事怪在你身上。”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上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那邊停頓了會。

“謝謝你救了我,”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我不想見到你,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妹妹安安靜靜地跟著鬆田陣平離開了醫院。

這次她沒有再跟牛皮糖一樣粘在他身上走,也沒有想方設法占便宜,反而規規矩矩的。

鬆田陣平打開了家門,工作日時間家裡沒有人,因而顯得空蕩蕩。

他回過身看著她,將她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你在想什麼?”

“我嗎?”她說,“我沒想什麼,我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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