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④⑦(1 / 2)

[父親告訴我,妖怪的手是守護之手,母親告訴我,人類的手是撫育之手。]

妹妹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後睜開眼睛,直直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空茫了一瞬,過了會兒才慢慢有了焦距,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坐起來,這裡顯然是學校的保健室。

根據時間來看,對戰練習肯定已經結束了。她揉了揉太陽穴,腦袋比起之前已經沒有那麼暈了,但是身體還在本能地眷戀床鋪,不願意起來。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所以睡得那麼沉,還難得做了個夢,夢見以前還年幼的時候和兩個哥哥一起圍坐在被爐邊看老番《犬O叉》的情景。

其實他們兩個也不算特彆愛看,但還是陪著她。

妹妹:“大哥,你要是主角你選誰?”

齊木空助:“七寶。”

他在她震驚且困惑的眼神中嫌棄地解釋,“與其選猴子還不如選狐狸,至少長了毛。”

找他回答就是個錯誤決定。

妹妹知錯就改,改變目標。

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問:“二哥,如果要選一個人嫁你選誰呀?”

齊木楠雄:“……”

“我選……”他難得開口說話,“人見陰刀。”

“……”

小小的人臉上擺出了大大的糾結:“可是,他沒有殺生丸好看,也沒有他那麼厲害欸。”

“光好看有什麼用?”齊木楠雄語重心長地教育妹妹,“找對象要找溫柔脾氣好的,肯給你買咖啡果凍的人。不要找那種冷冰冰的傲嬌。”

她長長哦了聲,表示懂了,“那我要找二哥。”

少年忍不住抱起她在額頭上啾了一口。沒有死角的神完全被軟萌的妹妹蒙蔽了雙眼。

他抱緊了小朋友。

[嫁什麼嫁,絕對不可能,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一向愛和他唱反調的齊木空助在一邊羨慕嫉妒恨,但也少見地對弟弟的話表示了讚同。

他發自真心地困惑:“妹夫什麼的有存在必要嗎?”

兩人默契搖頭。

……

回到現在。

妹妹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想想進入遊戲後發生的事,發現哥哥當年說的話居然還挺有道理,一時不禁陷入深思。

外麵隱隱傳來說話聲,雖然關著門,但她的聽力很好,還是能聽見些許,好像是諸伏景光他們幾個的聲音,語速有些快,聽上去像在爭執。

她扶著床頭櫃慢慢下床,腿腳都沒什麼力氣,走在地上像踩棉花,才走了幾步腳下一軟,她摔在地上,還不小心碰倒了個杯子。

下一刻保健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了,諸伏景光匆匆進來,見她趴在地上,連忙蹲下把她抱起來,“沒事吧?”

他的手很穩,抱她輕鬆地就像抱起一隻玩具小狗,晃都沒晃一下。

身上穿的衣服偏厚,摔得儘管略重,但也沒破皮,妹妹偏頭看見諸伏景光側臉,大概因為和情緒不匹配,他的嘴角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妹妹又被重新放回了床上。

諸伏景光身後萩原研二和降穀零也跟著走進來。她往他們後麵看了一眼,那裡空空如也。

[明明還聽到了一個聲音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彆過頭,“腿睡麻了而已,不要那麼緊張啦。”

萩原研二見她的表情,心下了然,笑著說:“剛才下床是想喝水嗎?”

妹妹愣了愣,瘋狂點頭:“嗯嗯。”

妹妹心裡想著:要是被知道是因為想去偷聽,那就太尷尬了。

萩原研二倒了杯水,端著送到她嘴邊,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不期然對視,又很快錯開,表麵平和無虞的氣氛中隱隱有較勁的味道。

一旁站的降穀零將一切儘收眼底,心裡沉了沉。

“……”

該說真不愧是擁有優秀洞察力和高超溝通能力的萩原嗎,真是相當有手段啊……這樣下去的話,會把人搶走的吧?

但是,她原來是鬆田的女朋友,是景光……降穀零及時打住深究的念頭。

不行,這個問題不能細想。

妹妹對此一無所知,她確實渴得要死,所以也沒客氣,就著萩原研二的手小口小口喝完了一整杯。她低著頭,看不見男人的眼神柔軟下來。

“鬆田這回確實很過分啦,”他憐愛地摸摸她的頭,“我會去幫小蓮衣教訓他一頓的。”

一向笑容爽朗的青年聲音依舊很輕快,但神情已經染上了幾分慍色。

諸伏景光沉默默認。

就剩一個人,不表態好像不行,降穀零果斷地選擇了站邊。

打不打鬆田的無所謂,主要就是路見不平。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這種事情還是我去比較好吧?萩原,你和鬆田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啊——普通過過招倒也無所謂,算是切磋,真動起手來的話會傷感情的吧。”

“這麼說的話未免對我也太不公正了一點,”萩原研二笑容有點假,“我可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啊,還是說——”他轉而看向她,表情有點委屈,“小蓮衣不相信我會為你出頭嗎?”

怎麼回事?……這種空氣中不容忽視的焦灼感。

妹妹咽了咽口水:“我……”

幾雙眼睛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我當然相信你呀。”她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但是,降穀君說得也沒錯,你們關係很好。”

“所以說避嫌是應該的吧,”降穀零露出理當如此的微笑,“而且,根據體術水準來看,我可能要更合適呢。”

他頓了頓,有些歉然地說,“我沒有說誰不行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

已經完全插不上兩人話的諸伏景光:“……”

話題好像往一個奇怪的方向越偏越遠了,妹妹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雖然把鬆田陣平按在牆上揍聽上去很爽,但她還是忍痛放棄,“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沒有這個必要。”

“該不會是怕我輸吧?”

萩原研二微妙的不爽,“我也沒有那麼遜啦,小蓮衣大可以放心哦。”

“訓練倒是沒問題,我也很期待看見真正的高手過招啦。”她說,“可是為這種事情就沒必要起衝突啊。”

降穀零感慨:“是個心軟的孩子呢。”

並不是,拋開客觀條件的限製,她也很想把鬆田按在牆上揍。隻是在這件事上,沒有出手的理由。

妹妹否認了,“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

妹妹說:“因為我是插班生嘛,和大家的學習進度不一樣,其他人之前上過一段時間的課了,我基礎就差了一大截。雖然這些天有在鬼塚老師那裡訓練,但是……說句丟臉的話,我沒有大家那麼勇敢。”

沉默了會,她低聲說:“我怕疼,怕挨揍,哪怕攻擊不到對方也沒關係,隻要不受傷就好了——就是抱著這樣懦弱的想法,很可笑吧?”

就是很怕痛啊。

而且還忍不住,現實中沒有辦法做到的事,哪怕到了現在也還是一樣,如果什麼都不能做到的話,那她停留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

諸伏景光有些心疼,靜靜地凝視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搖了搖頭,堅持說下去:“和降穀君對練的時候一直在躲。作為警察,已經輸得很徹底了,也很不稱職。其實鬆田君說得沒錯,凶手並不會在意警察的性彆,也不會因為是女性就心慈手軟。”

[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警察抓小偷,可是一個隻知道閃躲的警察真的能抓到小偷嗎?真的能逮捕到罪犯嗎?真的能夠保護民眾的安全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要當警察麵對危險就不能隻知道一昧退縮,如果沒有做好覺悟,就會在關鍵時刻軟弱害怕……”她平靜地說,“鬆田君想告訴我的,大概就是這個。”

感到羞恥是因為切實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和鬆田沒有關係。

萩原研二笑起來,輕聲問:“所以你不怪他?”

“沒什麼好怪的吧。”

她感覺他似乎有點開心,可又有點奇怪的酸。想不通為什麼,他和鬆田可是摯友,大概隻是她過度敏感了。

“而且,”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我還要感謝他提醒我。”

門外似乎傳來響動,又或許隻是過於寂靜所以產生的幻聽。她在這時候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知覺,卻也裝作不知。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降穀零冷不丁地開口:“可是那時候,你不是主動站出來了嗎?”

他指的是阪東真人的案子,那件事的影響很大,就算沒有在現場,但他是內部的人,對現場的一些細節和內情也知道得相當清楚。

降穀零態度很柔和,臉上掛著笑容:“敢隻身到險地去救受害者的人怎麼說都不算懦弱吧,難道不是很勇敢嗎?哪裡還需要彆人提醒呢。”

所以醒悟吧,鬆田做的根本都是些多餘的事情。

既然已經成了初戀,就應該像照片褪色那樣安安靜靜地掛在牆上啊,明明已經成了退場的敗犬,就該死心接受逢年過節才會被想起的結局……試圖詐屍的話,不可以。

“真的嗎?”妹妹高興起來,又不好意思,“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啦,而且,就算是現在,我也還是沒有那種想要保護所有普通人的覺悟。”

誇獎可以多多說點!

“這也不是絕對的吧?”

降穀零甚至還開了個玩笑,“當警察又不是那些必須得通過‘你為什麼選擇當xx’這種無聊問題的熱血漫才可以。”

拋開特殊的性質來看,警察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份工作。拋頭顱灑熱血犧牲於崗位上固然可敬,但隻是為了生活而選擇這份工作踏踏實實做的人也不該被指責。

他感興趣地問:“不過我還是想知道,蓮為什麼想要從事這個職業?”

哼,這個家夥在盤查人口嗎,要問得那麼清楚。

“我才不告訴你。”

這個金發黑皮怪打過她!

記仇:)

降穀零:“……”

他失落地笑了笑,“原來蓮很討厭我嗎?”

妹妹靠在床背上,這個姿勢方便她和他麵對麵,也因此把金發男人的臉看得更清楚,他有一張童顏,很容易讓人輕而易舉地放鬆警惕,尤其是委屈時候的樣子。

而且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好看,背對著諸伏景光對她眨了眨眼睛。

妹妹:“!!!”

受到一百萬點暴擊。

[可惡,明明知道這家夥根本就是裝的,但是,但是……]

怎麼會這樣?她大受打擊地想,原來我竟然是個膚淺的顏狗麼。

妹妹拒絕誘惑,彆過眼睛。

嘴巴不受控製地張開:“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不怪我方不堅定,隻怪敵方太狡猾。

確實能說,就是說起來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難為情,妹妹抓著被子往身上蓋,下巴和臉漸漸埋到柔軟的棉被裡,聲音也顯得略微模糊。

他湊近去聽。

萩原研二:“……”

諸伏景光:“……”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兩道危險目光,降穀零停下來。

真是的,兩個不坦率的家夥。

不過還是稍稍退後一點好了,他暫時沒有英年早逝的打算。

妹妹:“@#^&%!#。”

降穀零無奈地說:“你說什麼?”

她又說了一遍。

這回聽清楚了。

他有些意外。

麵色微紅的少女把臉埋進了被子裡,僅露出來的眼睛看著金發黑皮青年,“和降穀君不一樣,我絕不是一個,有高尚願望的人。毫無保留地去保護和自己無關的人——這一點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發自內心的去做到的。”

“我隻想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她頓了頓,咽下那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名字,“況且,去保護彆人的人,也應該被人保護,就算是很厲害的降穀君你也一樣。”

他微微睜大眼。

“是這樣想的嗎?”片刻,降穀零輕聲說,突然輕笑了一下。

然後他伸出手,屈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彈。

妹妹捂著微紅的額頭哎喲了聲,對他展開怒視。

降穀零也沒嘲笑她的豪言壯語:“想保護我……們的話,那就快點好起來。”

諸伏景光的笑容已經有點僵硬了,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把降穀零擠開:“麻煩讓讓,讓病人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房間小,再多一個人就很擠了。

其實妹妹放出豪言壯語之後就有點後悔。

以為是在對誰說這話啊,她冷靜地想,一個是以有史以來極為稀少的全A成績進入警校的降穀零,而且入校之後也依然遙遙領先,在她弱項的體術這方麵也是無所挑剔,射擊也就比傳說中的天才射擊手成績稍差點。

而她目前最好的打靶成績是七環,堪堪及格。

妹妹滿腦子寫著人生的參差。

不行了。

再想下去就要哭了。

她幽幽地說:“說到這個,降穀君之前給我放水了吧?”

本來還覺得自己很不錯,結果在對方手裡根本走不了幾個回合,尤其是在鬆田陣平那裡,這種差異更加明顯,他和降穀零的水準又在伯仲之間,那麼有沒有水分顯而易見。

降穀零笑了笑:“有嗎?我覺得蓮很不錯呢。”

這話並非全然客套,和他比雖然目前有所不及,但她並非和普通人過招,他已能代表目前警校的最高水準,而她不過在教官那裡學了幾個星期就如此水平,確實未來可期。

在他看來,她實在有些妄自菲薄,和普通人,甚至和警校裡已經學了這麼久的學生相比她已是難得優秀,不然也不可能破例被鬼塚班錄取,甚至在理論知識方麵,他也有多處不及。

降穀零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拚命,隻能簡單歸結於口是心非。

“偶爾也放鬆一下吧。”他說。

這關懷熨貼的話從加班狂魔的口中說出來,實在讓人感到有些驚悚。

但妹妹隻是歎氣,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隻是現在這個程度的話,根本就還不夠。]

[遠遠不夠。]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她目前雖然已經初步概括出了未來的麵目,但還是無法準確控製所有的變數。

而每一個變數對結果造成的影響都是未知的。

壓力不僅僅來源於身體,還來源於心理。她無法跟任何人傾訴,就像是為了更好的遊戲體驗,為了不破壞遊戲內部平衡,[預知]僅對玩家自己有效。

相反,她還要儘可能將自己的不正常合理化。

諸伏景光將一切收在眼底,卻無法阻止她。

為了趕工,白天黑夜的訓練都沒有停過,加上使用[預知]透支的精神力和體力太多,身體陸續出現問題。

但努力卓有成效,加上係統提供的瞄準環,她現在的射擊基本上能維持八到九環的成績,動態射擊也有所提高,雖然和優秀的射擊手暫時無法相提並論,但和她自己之前的狀態相比,已經算是一種質的飛躍。

一段時間過後。

[預知]已經到達了極限,它似乎被限定在了某一段時間的範圍之內,更準確一點來說,就是【1月6日】,她將所有的信息利用到了極致,並且建立起了一張龐大的3D數據表,將時間,地點,人物列得清清楚楚。

妹妹在大腦中進行仔細搜索,並且一個個試行有可能的辦法。

她一隻手撐在課桌上支著下巴,眼睛都閉上了,臉上是濃濃的困倦,而一向不喜歡學生偷懶走神的鬼塚八藏在講台上也隻當沒看見,甚至還有人怕她著涼,把製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教官,”甚至還有人說,“講課聲音小一點啦。”

平時教室裡吵起來的時候能吵翻天,現在倒是安靜得很,拋開蓮衣是班上唯一的女生也是最小的女孩子這一點,他們也確實很喜歡關照這個可愛的小妹妹。

鬼塚八藏重重地哼了一聲,卻還是放輕了聲音。

“把窗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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