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夜色已經很濃了。
這輛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潛行到了旅途的三分之一。
很多不知道二宮結奈出事的旅客,還沉寂在圍繞日本海的暢遊當中。
直到有一些站在甲板上觀賞夜景的旅客,在瞧見了那位站在輪船邊緣的黑色連衣裙女人時,才頻頻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有幾個膽子小的女士,捂著嘴巴尖叫著躲在人群的最後麵。
川合裡野他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二宮結奈正在奮力的往渡輪最外麵、最邊緣的欄杆上攀爬。
夜風把她的黑色裙尾吹翻,像是一朵盛開的黑色鳶尾。
她的肌膚太白了,和黑色相稱的時候就像一副極美的海報。
月光照耀在她灰白色的麵容上,她伸出手厲聲喝住那群把自己從大海上救下來的人。
“不要過來!”
她的聲音沙啞,還帶著被酒精灼燒、催吐之後的乾澀。
也像是嚎哭了一夜的無助和悲憫。
二宮結奈站在欄杆上,她的身形晃蕩、搖搖欲墜。身後是波濤洶湧的海浪,麵前是無法被遮蔽的視線和目光。
她的雙眼空洞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後,像是吞咽般的吐出幾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明明我的計劃這麼完美,為什麼要救我啊!”
“明明……我現在已經應該在沉睡中死亡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她潸然淚下。
質問著麵前這群人們。
聲音融入了黑色河流,在不久之前,這條河本該是她的棲息之地。
華屋正太郎眼淚哭的眼球發紅,他“噗通”跪在甲板上,兩手合掌朝著二宮結奈哀求:“結奈,你彆這樣!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麵對,你下來,我求你了……”
“二宮小姐,你冷靜一點。”波本伸出手,表示自己一點威脅性的東西都沒有帶,這是在談判過程當中最標準的一個舉動,就是讓有輕生意向的人能夠對自己放鬆警惕。
蘇格蘭接收到鬆田陣平的眼色,二人一左一右繞過甲板想要直接動點粗,把二宮結奈直接拽下來。
但是二宮結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嚨上。
川合裡野瞅著那個匕首很眼熟,差點沒直接飛撲過去:“你什麼時候拿走的啊你!”
那是她放在枕頭底下的啊!
“都彆過來!”二宮結奈的淚珠抵在刀尖上,她哀戚戚的看著華屋正太郎,抿了抿唇,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擠出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
本來想多給你點保險金的,但是現在看樣子是不行了。
五千萬是她把自己賣給經紀公司的錢,剩下的五千萬保險金湊在一起一個億,能讓這位照顧了她三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男人,找一個好妻子、安安分分的過上幸福的一生了。
嗯,是她不配擁有的一生。
華屋正太郎在甲板上哭。
二宮結奈在船的護欄上哭。
“我求你了,你下來我們好好說,不要再這樣。結奈,有什麼事我們都一起麵對,我們一起……”
二宮結奈搖頭,刀尖在她美麗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沒有可能了,我的違約金是兩個億,我們付不起的。”
她不想再做影星了,她隻想跳舞。
可是她不能再跳了。
“‘Oradexon’是對人體傷害非常大的激素藥物,女性吃了之後會刺激激素變得更加豐滿,但是代價是會讓人骨質疏鬆。”水無憐奈站在人群裡,小聲的跟川合裡野說。“她‘下海’的時候年紀太小,而很多女U對身材的要求很高,所以她……因為服用了太多的‘Oradexon’,沒辦法再跳舞了。”
“……”川合裡野。
這次登船。
二宮結奈是做足了死亡的準備。
所有人都在看著二宮結奈。
那些站在船上、花園裡的、彆墅裡的、窗戶後麵的一雙雙眼睛,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統統施加給了二宮結奈。
不僅是眼前的這些。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這樣的目光,都如數落在二宮結奈的身上。
把她身上的衣服撕扯地支離破碎。
二宮結奈手裡握著刀柄,完全聽不進去耳邊的所有聲音,將刀尖對準自己的腹部,
清麗的聲音在撕破了暗沉沉地淚珠。
“紮腹部是不會瞬間死亡的。”
川合裡野站在二宮結奈的麵前,指著自己的小腹,臉上是睥睨蔑視地嘲笑。
“人有十二指腸、五臟六腑,每一個器官都很重要但也不是唯一重要的。就算你捅入心臟,在黃金三小時內送去急救還是死不了。當然,那裡最能致死我不會告訴你,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人的身體沒有你想的這麼脆弱,每一處器官和細胞都在為了讓你活下去而努力。”
川合裡野又朝著海水努努嘴。
“就算你一頭紮進去,現在我們知道你怎麼死的了,‘熾天使’號上又不是有沒有救生艇,把你撈上來也是很輕鬆的事情。跳吧,往下跳。”
二宮結奈的表情猶如枯死的朽木,咬著滲血的嘴唇,說不出話。
她在想什麼,川合裡野不知道。
但是川合裡野隻知道,現在的二宮結奈,就像是15年前的自己。
沒有什麼希望了嗎?
怎麼會呢?
夾板上不是有一個男人,為了能夠讓她活下來都快要把自己的頭磕破了嗎?
“你付不起違約金是吧?要多少?兩個億?我有。”
“兩個億,我買你兩年的光景。”
“這兩年,你給我好好的養身體。骨質疏鬆又不是什麼絕症,重症病監控室裡的人也沒你這樣尋死覓活的啊。”
川合裡野一邊說,一邊開始撥弄手機,然後把打款成功的字樣露在二宮結奈的麵前。
“好了,現在錢我打給你了。你現在是我的人,如果你要是不下來,我就讓華屋正太郎還錢,還我十個億!還不起我就送他去做鴨子,給我打工打到老死!”
華屋正太郎。
這個名字好像讓二宮結奈動搖了。
她木訥的目光挪到華屋正太郎的身上,仿若看到了曾經二人共渡幾州的星爍壩樂。
那個時候,二宮結奈原比現在還要忙碌,因為片場的要求需要她接觸各種不同的男性,很多時候還需要出國。
但是華屋正太郎一直都陪同著自己,從來沒有過缺席的時候。
還會在每次拍攝結束後,第一時間走過去給她披上一件白色的浴巾遮住身體。
紅著眼眶卻還頂著最燦爛的笑容,對她說一句。
“辛苦了。”
其實最辛苦的並不是她,二宮結奈曾無數次看到華屋正太郎偷偷地擦拭眼淚。
他也會在意,但這份在意已經被愛掩蓋。
華屋正太郎愛著二宮結奈。
所以甘願做一個卑微的備胎連軸轉。
二宮結奈愛著華屋正太郎。
所以用自己的性命給他換了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