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合裡野在神代源的注視中, 眉毛微微簇起。
他的眼神有一種在盯著實驗室裡小老鼠的感覺,好像川合裡野是他的觀察對象。
“川合小姐也喜歡玩這些東西嗎?”神代源的聲音在一堆賭鬼的吆喝聲中,顯得過分清冽。
就像是酒精一樣, 在空氣中揮發。
還有一種清涼油的感覺。
川合裡野看著他略微有些反光的鏡片,瞧著裡麵的瞳孔從白天變成黑夜, 沒有回答。
旁邊的波本笑著解釋:“偶爾過來放鬆一下,身為私家偵探的壓力不比法醫的輕啊。”
神代源嘴角微微抿著一個隱晦的角度, 表情暗鋥難懂。
波本和蘇格蘭有意無意地端詳著神代源的表情,總覺得神代源的反應似乎有些太過異樣。
上次出沙賴組的任務也是。
神代源也是刻意開車等著他們的。
雖然川合裡野後麵說自己跟神代源不認識沒見過, 但是從神代源這個反應來看, 感覺不像是沒見過不認識的。
對於川合裡野的記憶力,蘇格蘭保持著不是很信任的態度。
這個小沒良心的連他都不記得,更何況彆人了。
上一桌的客人打了幾圈, 要換下一桌的人了。
鬆田陣平咬著煙在那位女千手的右手邊坐定,青煙嫋嫋撫著他剛毅的臉廓而上, 鼻梁上的墨鏡被瀟灑得彆在耳後, 冷白肌指尖捏著一張王牌, 衝著川合裡野揮揮。
這個暗示性的意思很明顯。
川合裡野不感興趣,她不打算玩這個東西, 也沒玩過。
蘇格蘭把她摁在鬆田陣平的下家位置上, 小聲在耳邊說:“跟著我出。”
波本坐在川合裡野的右邊,桌子上一個警視廳刑警、兩個日本公安同時使眼色,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給川合裡野喂牌。
一般這種地下賭坊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不能讓客人多贏錢。】
這一點非常重要。
賭坊賺的就是客人的錢,隻能讓客人把錢送進來不能讓客人把錢拿出去。
而千手存在的目的, 就是為了不讓客人多贏錢。
如果客人贏麻了, 那麼這張桌子上的千手就會有一定的懲罰。
這種懲罰基本上不會隻是簡簡單單地扣錢, 基本上都是身體上的折磨。
波本剛才轉了一圈, 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客人、誰是千手。
千手基本都身著長袖,會遮蓋自己身上的青痕和傷口,身上也有很重的藥水味。
而這張桌子上的這位女千手也同樣有塗抹的藥水味,但是味道明顯沒有其他人那麼重,看樣子應該是個蠻厲害的角色。
川合裡野回頭給蘇格蘭擠眉弄眼,滿臉都寫著“我不會啊”的表情。
蘇格蘭站在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予安慰。
川合裡野隻能默默地開始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抽牌。
雖然“大富豪”她沒有玩過,但是“大老二”還是玩過的,稍微懂得一點遊戲規則。
再加上現在有蘇格蘭站在自己身後,那種安全感就像是盛開在荒野裡的一朵白色野花,給這片枯竭的沙碩裡增添少許生機。
這裡的每一張桌子上麵都坐滿了人,室內正中央有一座火爐般的裝飾物,裡麵燃燒的並不是火焰而是一種投影。所營造出來的視覺感,讓整個室內的光線都明顯暗淡了很多。
這種光線就是一個陷阱。
很多人會在暗淡的室內看不清牌數,也很容易能夠讓彆人動手腳。
蘇格蘭的手臂攬在川合裡野肩膀,手把手地幫她整理那堆散牌,告訴她什麼是“葫蘆”、什麼是“順子”、什麼是“鐵隻”……
“如果你有不想跟的牌,就輕輕敲兩下桌子,代表著pass。”蘇格蘭的叮囑讓川合裡野頻頻點頭。
坐在川合裡野對麵的女千手露出輕蔑的笑意。
這裡經常會有很多富家千金和少爺們會過來,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這種卡牌形式,來到這裡純純都是出於好奇。
而這樣的人,也是陷入賭網最快的類型。
因為他們年輕、不懂事,花錢沒有概念,所以更容易在這裡一擲千金。
而作為千手,如果能讓這種人掏更多的錢,那麼所得到的分成也就更多。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自己上家這位金發黑皮先生和下家這位卷發墨鏡先生,兩個人握著的牌好像專門為了中間這位女士服務似的。
鬆田陣平在做警視廳刑警之前是爆·炸物處理班的,他以前在警察學校裡麵就是出了名的手指靈活、能乾精細活。
像這種卡牌之類的東西,在他的手裡轉動時,就像是賦予了生命似的翻飛。
蘇格蘭把川合裡野手裡的牌打理的井井有條,他身上的暗藍色外衫垂搭下來,冰涼的拉鏈紐扣貼著川合裡野的手臂外側,像是一塊滑冰流動。
“出這個。”蘇格蘭的聲音在光明與黑暗的夾縫中,輕飄飄地落在右側的波本耳中。
波本心領神會,伸出指骨叩了兩下桌子。
——【pass】
波本手裡的所有牌都是為了壓上位女千手,鬆田陣平手裡的所有牌都是為了給下家川合裡野喂牌。
再加上後麵有一個“軍師”蘇格蘭,川合裡野手裡的牌很快就空了。
女千手的臉色很差,旁邊的桌控服務員臉色也很差,但還是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把全桌的籌碼都推到了川合裡野麵前:“祝賀您,這位客人。”
水無憐奈小姐姐趕緊上前把這堆籌碼都攬在百寶箱裡。
第二局開始。
女千手坐不住了,明顯感覺在洗牌的時候做了點手腳,到川合裡野手裡的時候,牌都很差。最大的就是“a”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