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嚴欽語氣平靜地說著,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他並不是來詢問唐家人的意見,僅僅隻是來通知他們這件事而已。
男人的話音剛落,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像是死了一樣地寂靜下來,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隻能麵麵相覷著。
唐嚴欽突然宣布暖暖的存在, 這對於整個唐家來說無疑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身為唐家的繼承人,唐嚴欽的這番舉動就更會引來彆人的矚目。
對於旁人的質疑與反對聲, 唐嚴欽並不意外, 甚至可以說他就是因為深知會有這些聲音的存在,才容許自己一直把暖暖留在顧家, 而沒有直接帶回自己身邊。
當年唐嚴欽與蘇溫晚結婚的時候, 正是唐嚴欽一個人離開唐家獨自在外曆練的時候,所以除卻極少數與唐嚴欽關係緊密的親人外, 其餘的唐家人並不知道他早早就已成婚,也因此就對暖暖的來曆產生了疑問。
但這些質疑都不是他們反對唐嚴欽接暖暖回家的最根本的原因, 真正讓他們如此激烈反對的, 是因為唐嚴欽是唐家的繼承人, 而在此之前, 他們一直都認為唐嚴欽不會結婚,更不會有孩子。
說來說去就是繼承權的爭奪, 他們這些人眼見已經無望和唐嚴欽爭奪大權,所以就隻能寄希望於下一代,而唐嚴欽已經明顯表現出他沒有結婚生子的意願,換而言之,哪怕如今唐嚴欽能在唐家隻手遮天, 但是沒有繼承人的他也隻能在唐家其餘的小輩中選擇接替者。
這些人,說到底也隻是擔心暖暖會搶走繼承人的位置。
想到這裡,唐嚴欽倒是覺得有些好笑,難道沒有暖暖,有些人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接手唐家嗎?笑話。
再說,想不想進唐氏還得看暖暖自己的意思,唐嚴欽並不會強硬地去替女兒安排一條未來必須走的路。
他在商場上曆練了這麼些年,好的混的都看見了不少,知道這是無數人追逐的名利場,也是埋藏了諸多陰暗醃臢的地方,未必適合所有人。
而他能做的,就是無論未來女兒想要走哪一條路,他都能給暖暖自由選擇的權利。
這就是他能為暖暖做的最好的決定。
其餘的,就交給暖暖自己決定吧。
唐嚴欽現在能做的,就是清理掉那些潛藏的威脅,讓暖暖能夠光明正大地回到唐家,這就是他這半個月來一直所做的事情。
其實早在更久以前他就已經在著手這件事了,而等到上次去拜訪完唐老爺子得知當年事情的真相後,唐嚴欽才大膽地行動起來,這半個月的時間隻是在做最後的交接工作而已。
而今天,就是唐嚴欽做完這一切準備的日子。
剛才開口反對的老人是唐嚴欽的二哥,也就是唐與秋的二叔公,他和唐與秋的父親、唐嚴欽的大哥不一樣,一直都不甘心退居人後,所以才會對唐嚴欽要接暖暖回家這件事如此抵觸。
要知道,唐二爺一直等著自己有一天能接手唐家,誰知道唐老爺子願意將唐家留給小兒子唐嚴欽都不願意給他們這些年長的兒子,唐二爺可是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了卻又無可奈何,還好他看見這些年來唐嚴欽遲遲不願結婚,便覺得又有機可乘,誰知道現在突然殺出來一個流落在外的孩子,他怎麼能不氣得捶胸頓足?
不過,當唐嚴欽說出那番話後,一直咄咄逼人的唐二爺恍惚中突然有了一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嚇得他下意識咋了咋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想要看看旁人會不會也有反對的聲音,但是周遭卻是一片鴉雀無聲,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敢應聲。
唐二爺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樣,他扭頭在房間裡用視線焦急地搜尋著幾個人的人影,然後才意識到今天的這一場麵談竟不是所有人都來到了現場,他所熟悉的幾個位置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一起缺席了。
“轟隆”一聲,唐二爺頓時感覺迎麵一道霹靂無情劈下,在他的麵前猛然炸開。
而就在這時,唐嚴欽那一如往日一般沉靜的聲音也緩緩響起:“二哥,你是在找小叔和三哥嗎?我想,他們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唐嚴欽神色如常地開口說道,仿佛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唐二爺瞬時繃緊的身體。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一個聲音在唐二爺的腦袋裡近乎咆哮一樣地怒吼著,老人極力想要掩飾住自己眼中的驚恐,但是當他潛在的關係網被唐嚴欽狀若無心地點出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崩潰了。
他的身體像是一張已經拉滿的長弓一樣,整個人伴隨著崩斷的弓弦癱軟在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隻能睜大眼睛看向最前方的唐嚴欽,嘴巴一張一張的,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顯然,他已經徹底輸了。
沒了唐二爺的反對,其餘的人自然也不會再開口。
畢竟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量,而如今整個唐家都唯唐嚴欽馬首是瞻,唐老爺子都同意的事,他們沒必要、也沒能力去與唐嚴欽作對。
不過他們清楚,以唐嚴欽的能力,要接他的女兒回唐家根本不需要過問他們的意見,但是他卻仍然召開了今天的會議,那麼他的所作所為也隻是在敲山震虎,告訴他們所有人:不要去招惹他的女兒。
那想來唐嚴欽是極為重視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吧。
見識過六年前那個像是瘋子一樣的唐嚴欽的人們,在這一瞬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他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毀滅了,所以唐嚴欽想要怎麼就怎麼樣吧。
甚至,他們還有一點點慶幸有暖暖的存在,能讓他們唐家的繼承人擺脫陰霾,走向光明。
所以,這不是唐嚴欽一個人的事,更是他們整個唐家的事。
而一切塵埃落定後,已經年老的唐老爺子在書房裡靜靜聽著宋承來回報今天會議上的事,隻是輕哼了一聲,笑聲沙啞而又帶著一絲快意。
“這小子……”
唐老爺子輕聲呢喃著,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讚許還是斥責唐嚴欽的行為,他隻是這麼說著,然後又抬起頭衝宋承說:“那就去準備吧。”
雖然唐老爺子並沒有明說,但是宋承卻知道,這位口硬心軟的老人是讓他去準備給暖暖的歡迎宴會,歡迎這位小孫女的到來。
……
“爸爸他們在說什麼呢?”
現在原本聚在房間裡的唐家人都已經紛紛離開,時候也不早了,暖暖關上了電腦,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畫麵,在偷偷猜測爸爸究竟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讓人有些害怕的表情。
因為荀六野隻是把唐家監控拍到的畫麵連接到了暖暖的電腦上,所以暖暖並沒有聽見唐嚴欽說話的具體內容,隻是從畫麵中拍到的人物的動作、表情、口型來猜測他們在乾什麼,感覺好像是爸爸在和好多陌生人說一件嚴肅的事情。
想著想著暖暖頓時覺得有些困了,上下眼皮都在忍不住地打架,她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洗漱完後就關上燈準備上床睡覺了。
“哥哥姐姐,晚安。”
暖暖向今晚陪著她的直播間觀眾們道了一聲晚安,伸出小手掛上了床頭櫃上的台燈,將胡蘿卜抱枕放到身側,拉好被子,安安穩穩地躺在的自己的小床的正中間,緩緩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皎潔的月光透過白色的薄紗窗簾傾瀉進了屋子裡,整個房間裡都彌漫著一股靜謐而又美好的氛圍。
在一片恬靜之中,床上的小家夥很快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逐漸進入了夢境。
窗外好像有車燈閃過,院子裡傳來了汽車的馬達聲,暖暖隻覺得這是一個恍惚的夢境,半夢半醒地睡在床上,然後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才在監控視頻裡看見了爸爸的緣故,朦朧中,暖暖好像聽到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還有唐嚴欽的聲音。
爸爸?
暖暖感覺好像有人輕輕地走到了她的身旁,伸出手來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便再也沒有舉動了。
她不確定對方還在不在,隻是那讓人莫名心安的呼吸聲似乎在提醒著暖暖,有人正在她的身旁。
“爸爸?”
暖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並不喜歡完全黑暗的室內,所以睡覺時也不會完全拉上窗簾,這樣月亮姐姐就會陪著她一起入睡,而現在,暖暖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了床旁邊那個高大的身影。
是唐嚴欽。
此時的場景,讓唐嚴欽不由得夢回當初他第一次遇到暖暖的時候。
那天他隻是去唐與秋的公寓找唐與秋談事,卻沒想到會撞上獨自一人留在公寓裡並且發燒生病了的暖暖。
當時他站在沙發旁凝視著沙發上因為生病而痛苦難受的暖暖的身影,與現在他坐在暖暖的床前,端詳著暖暖睡顏的身影相重疊,似乎並無什麼不同。
不,已經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