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月月雙手捧著方安虞的頭摸了幾下, 又緊張地出聲問他,“沒事吧?”
一連問了兩遍,方安虞看懂了君月月的口型,才搖頭。
屋子裡其它的吊燈還在搖晃, 方安宴護著姬菲, 曆離護著君愉,就連午振飛也護著明珍, 剩下的三口人蜷縮在沙發旁邊吱哇亂叫,君月月拉著方安虞繞開晃悠悠的吊燈,把方安虞就近塞在了桌子底下,自己則快速走到門口,把門先給打開了, 防止等會震蕩太嚴重門框變形, 門就開不了了, 開好門後君月月快速跑回了桌子底下,剩下的人也都快速找堅硬的家具下麵躲藏。
君月月把方安虞的頭抱在懷裡親了一口,這一次末世來得出乎意料,但是君月月來不及去細想為什麼會突然末世,方安虞在她的身邊, 好好地和她在一起,君月月暫時想不到其它的什麼原因會影響到末世來臨。
她甚至想過, 會不會是因為她重生, 兩個世界因為她重新和方安虞交集, 所以融合在了一起。
但是君月月很確定, 末世裡麵,最開始是沒有地震的。
這地震和末世一樣來得太詭異了,君月月抱著方安虞,緊張地祈禱著,大概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禱,很快,屋子裡輕微的晃動感消失了。
眾人陸續從躲避的家具下鑽出來,君月月和幾人對視一眼,根本連話都沒用說,眾人就默契地迅速散開行動。
方安宴和姬菲快速到窗邊,打開窗子,按照原定計劃,找到屋子裡的實木椅子,順著高空朝著底下的一排車砸下去,扔完了之後,他們也顧不上到底有沒有砸中,就趕緊都朝著門口跑。
這時候真的是不能再等了,誰也不知道第二波地震會什麼時候來,來了又會有多大。
君月月在屋子裡找了好多圈,找到了一個看上去像盤子紀念獎章的東西,不過比正常的盤子要大很多,是酒店獲獎的,她把大盤子讓方安虞拿著,叫他頂在頭上,也拉著方安虞朝外跑。
到那時走到門口,君月月看著還在實木茶幾下麵窩著的午振飛和明珍,頓住了腳步。
君月月抓緊方安虞的手,糾結了片刻還是喊道,“午振飛,帶上明珍,跟我們走,這裡不安全。”
君月月喊了一聲之後,就迅速抓著方安虞朝外朝著步梯的方向跑。
她已經喊了,這時候她能做的也就隻有這樣,他們真的留在這棟樓裡麵,才是危險的,就算是要等軍隊,也要去個安全的地方等,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二次地震,不知道二次地震的程度。
午振飛幾乎是在聽到君月月喊他的一瞬間就應聲了,接著直接拱翻了茶幾,拉著明珍朝著門口跑。
那吱哇亂叫的三口人本來也就是死盯著午振飛的,見他一起來,也迅速從沙發的後麵跑出來,跟著眾人朝外跑。
進步梯,沒有人有時間回頭去看,二十幾層樓,他們現在就是爭分奪秒地朝下跑,君月月的手心全都是潮乎乎的汗,拉看方安虞快速向下,她沒看到方安虞在中途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因為那個夢,他已經知道了這是自己的世界,知道一切重來了,後麵的這個人,他再也不用像上輩子那樣,嫉妒到發狂,卻隻能看著君悅和他鬼混。
方安虞想到曾經的那些事情,就心中一陣陣的翻騰,他說不出,也聽不到,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知覺,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
他在漫長的折磨中學會了恨,恨他身邊的所有人,他恨君月月利用他接近他弟弟,恨他弟弟為了君愉懷疑他,恨君愉總是假好心,卻在關鍵的時候不解釋。
他當時在君悅離開之後,之所以和君愉走得那麼近,隻是為了打聽君悅的下落。
他恨午振飛總是能夠和君悅混在一起,恨君悅整夜整夜地不回家,恨她對他惡語相向,恨她對他苛刻,恨她不肯接受自己的善意,不肯相信他一次,不肯給他一次機會。
恨她連死都死在他觸及不到的地方,但是方安虞更恨的是自己。
他恨自己喜歡君悅,喜歡到得知她不在了之後,連活著都覺得痛苦。
他愛上一個人渣,但是她給他的一切都太濃烈了,無論是愛是恨還是難以言說的欲,都已經讓他無法自拔。
在他空白的人生濃墨重彩地亂塗亂畫之後,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恢複原本的平靜,他捧著自己一團糟的人生奉送,她卻義無反顧地死在了天上。
方安虞恨她恨得心疼,他在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時候,在氣息淹沒在苦鹹的海水中的時候,他詛咒她嘗過背叛和所有他經曆的痛苦,但是又忍不住冒出一絲妄想,如果重新來一次……她會不會愛上自己?
方安虞從來沒敢想過,世界真的重新來過,她真的愛上了自己,甚至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可是他根本不敢相信,她……真的愛他嗎?
方安虞回想起她說漏嘴的一次,帶著上一輩子的那些記憶,知道她自己經曆的淒慘都來自於他。
她這輩子愛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自己,如果知道了這一切又是源自於他無法控製的憎恨,才把好好的世界演化成了這樣,她還會愛他嗎?
方安虞不敢讓她知道,這世界已經失控了,末世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身為這個世界的主人,唯一還能做的事情,就是操縱這種不痛不癢的地震,以及操縱個彆靠近他的喪屍,僅僅隻是個彆。
但是這個彆的能力,也能讓他在混戰中輕易地殺了午振飛,他想著,如果他這一次殺了她身邊圍繞的人,她是不是就隻能看自己了……
方安虞這樣陰暗地想著,被君月月拉著朝樓下跑,沒注意踉蹌了一下,眼見著就要朝下麵摔,君月月反應迅速地邁了一大步,在最後一層接住了方安虞,慣力衝得她整個人撞在牆上,撞得胸腔裡麵的內臟都要移位了,但是她疼得小臉煞白,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就問撞在她身上的方安虞,“你沒事吧……”
她見方安虞發愣,又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方安虞看懂了她的口型,又把視線落在她關切的眼中,君月月的眼睛看著他,隻有他。
方安虞在她的視線中被狠狠地安撫,剛才那種陰暗的情緒都一點點地消失了,搖了搖頭,伸手摟過了君月月,變成他帶著她一起朝下跑。
他們全都從步行梯跑出來的時候,都短暫地聚集在大廳裡麵,不過這一次不光是他們一行人,還有感覺到了地震,躲在房間裡其他的幸存者。
當然了,大廳裡也多了一些喪屍的屍體,這些幸存者,身上也都很狼狽,還有人在哭,顯然也是先前在樓層的走廊裡,經曆了一番苦戰。
君月月撞得後背還有些疼,被方安虞扶著,她索性把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方安虞的身上,放鬆自己。
姬菲在整合幸存者的隊伍,有戰鬥能力的男人或者女人都分彆去尋找趁手的武器,並且教他們要攻擊哪裡,才能夠有效地殺死喪屍。
午振飛在吧台裡麵找了個鉗子拿著,一直跟著他身後的那三個人卻縮著,誰也不肯出來,姬菲直接不客氣道,“你們如果不出戰力,沒人會保護你們。”
姬菲頓了頓又說,“再敢推搡,害彆人被咬或者落後,我會親手把他的腦袋崩開。”
那個叫嬌嬌小姑娘頓時崩潰地又哭起來,吵得人腦袋疼。
迅速整合完畢,眾人才打開了側門,由有戰鬥力的人打頭,外麵的喪屍有一部分被剛才姬菲和方安宴扔下的椅子砸到車吸引過去了,但是還有一部分就遊蕩在外麵,眾人從屋子裡一出來,就開始朝著人群撲過來。
就算是手裡都有家夥,到底也還是普通人,一直跟著午振飛屁股後頭的一家三口,出來了一個男人拿著吧台摸的酒瓶子,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麵。
眾人雖然效率不算高,但是也勻速地在推進,君月月雖然沒有變異,對付喪屍也足夠乾脆利落,主要她殺得多,熟知喪屍弱點,知道從哪裡能夠最輕鬆快速地捅破喪屍的腦殼。
她把方安虞護在身後的中間,跟著一群人朝著停車的方向去,喪屍逐漸少了,他們也快要到大停車場,有些人已經拿著車鑰匙離開,去找自己的車了,剩下的就繼續聚攏起來。
聽不到喪屍的聲音,停車場這邊相對安靜,眾人才鬆一口氣,在拐過停車場的時候,突然間從側麵竄出了一隻喪屍,正好撲在先前那一家三口那個男人的身上。
尖銳的叫聲在空蕩半封閉的停車場簡直像是加了擴音,他和喪屍麵對麵來了貼麵禮,手裡拿著的酒瓶子不光沒有往喪屍的頭上招呼,甚至還高舉了起來生怕打著喪屍似的。
他被撞到在地上,幸虧他身邊的一個穿著西裝的大肚子男人反應過來,快速地用手裡折成三角的鐵托盤,一下下朝著喪屍的腦袋上紮下去。
鮮血四濺,被喪屍壓在身下的男人還在尖叫,張著大嘴哇哇哇的,最後被另一個拽著脖領子拎起來,捂住了嘴,才終於不叫喚了。
有兩個男人拉著他檢查了一下,發現他身上沒有傷口,這才稍稍地放心。
但是就在眾人分頭去找車的時候,那個被喪屍撲在地上亂吼亂叫的男人,卻突然暴起,把他身邊妻子的脖子給咬開了。
這一次不光是他的妻子和女兒叫起來,在他們旁邊的好幾個人也嚇得叫了。
接著一切就失去了控製,他咬完自己的妻子又就近把另一個女人給咬了,本來還算成型的隊伍頓時一哄而散,此起彼伏的叫聲迅速將外麵的喪屍吸引過來了。
這本來算安全的地下車庫,頓時變成了喪屍追逐人類的遊樂場。
被撕咬過的人類,用不了多久又站起來,迅速地攻擊身邊的人類,君月月和曆離他們始終沒分開,且戰且退,迅速縮到了車邊上。
可是這吉普車空間雖然還算大,但能夠盛裝的人也是有限的,後麵兩排座位再能塞也塞不下這一個小隊伍所有的人。
“有人有車能開嗎?!”君月月低喊了一聲沒人回答,眼見著越來越多的喪屍從門口的方向跑進來,眾人一時間進退兩難,都是從裡麵一起拚殺出來的,這時候要是把人扔下了,和直接殺人沒有區彆。
君月月他們雖然沒有聖母心,但是不能喪失最基本的人性,眼見著所有其他的幸存者都已經被感染,越來越多的喪屍朝著這邊過來,眾人,重新組成隊形,姬菲技術比較好,她上車開車,帶著不善戰的婦女,在前麵開路,後麵的背靠著背準備殺出一條路,先跑出去再說。
他們要做的就是速度夠快,下手夠準,姬菲車一衝出去,直接把兩個喪屍撞飛,車輪子從喪屍的身上碾過,後麵的人連忙跟上,咬著牙邊補刀邊應對從旁邊撲過來的喪屍。
但是喪屍太多了,姬菲能夠撞死的有限,很快後麵也開始有喪屍追上來,跟在車後麵的人三麵受敵,有人被咬了之後短暫崩潰,趁著還沒發病,繼續幫著殺喪屍,邊殺邊哭著求眾人,“幫幫我妻子,幫幫她,她有心臟病……”
君月月繃緊側臉,一轉頭看向車裡,正對上一個按著心口,眼神絕望的中年女人。
後麵襲擊上來的喪屍太多了,眾人馬上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那個還沒來得及變異的人,突然間扔了武器,朝著喪屍群跑過去,喪屍一擁而上,大多數都開始停下啃食,給眾人爭取了時間。
那人始終一聲也沒吭,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車裡,君月月卻覺得自己渾身都疼了起來,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
但這一個人的犧牲還遠遠不夠,喪屍實在是太多了,眾人跟在車後麵,從大廳出來這麼長時間,都開始變得疲憊,戰鬥力減弱。
君月月看了一眼一直被她護在身後的方安虞,正準備拍車門讓姬菲停下,讓方安虞進去,相比婦女他更是個殘疾人,他平時也不太運動,這會臉色已經白得不像樣,不應該留在外麵。
方安虞先前抓著君月月死活不肯進去,他一直在暗地裡幫著君月月,控製著衝到她身邊的喪屍,一開始可以讓喪屍掉頭,但是越到後麵,就隻能減緩喪屍的動作,而且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臉色已經白得不能看了,冷汗順著臉上流下來,頭疼欲裂。
突然間外麵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槍聲,正朝著門口衝的喪屍,被這聲音吸引,轉頭朝槍聲的方向跑去,與此同時,午振飛的電話震動起來。
他快速接起電話,迅速報告了所在地點,很快就有端著槍穿著迷彩衣全副武裝的士兵衝進了停車場,迅速掃清了喪屍,將所有人都解救了出來。
眾人從停車場出來,才發現已經是傍晚,夕陽如血鋪,從天邊撒下來,一輛軍用卡車停在酒店前麵的廣場上,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同樣一身迷彩的中年男人,穿著和小兵一樣的迷彩衣,君月月看不出他的等級,但是他的氣勢很足,走到午振飛的身邊,態度竟然很莊重,莊重到帶著點恭敬的意味。
“振飛,我姓張,想必你叔叔和你說了,你叫我張叔叔就行,你叔叔讓我來接你,上車吧,你媽媽正在合濟省等你。”男人說著,又看了一眼午振飛身後的明珍,“這是你妻子吧,一起上前麵坐。”
那個叫嬌嬌的爹媽都死了的小姑娘,連忙從姬菲開著的車上下來,拽住了午振飛的手臂,“振飛哥哥,你答應帶著我的……”
明珍本來被嚇壞了,窩在午振飛的懷裡,這會兒見這個小婊.子又來這套,頓時掙開午振飛的手,一巴掌就把她甩得差點跪地上。
“你再在老娘麵前玩這套,”明珍指著她,“你試試。”
“明珍!”午振飛帶著責備的喝止,明珍連忙就閉嘴了,那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地上還沒爬起來,脆弱小白花一樣的嬌嬌,錯開視線,說道,“車裡的位置有限,剩下的人就都到車廂裡麵,現在就出發了。”
眾人都開始由士兵們幫著,去後車廂,那個小姑娘捂著臉,咬牙也去了後車廂。
隻有君月月姬菲他們六個人沒動,午振飛本來都要上車了,一看君月月轉頭朝著吉普走去,頓時上了一半又下來了。
“悅悅,你去哪?!”午振飛幾步跑到君月月的麵前,正要伸手拉她,趕巧這時候方安虞眼睛一閉小臉煞白地昏過去了,君月月和站在旁邊的方安宴,頓時一起架住了方安虞。
午振飛手落了空,收回來滿臉著急,“你跟著我們走吧,他們有槍,更安全的,悅悅……”
“我們有其它的地方要去,”君月月轉頭對午振飛說,“你去吧。”
“悅悅,你彆開玩笑了,”午振飛的臉色蒼白,“你們這樣就一個吉普車六個人太危險了,我都已經和張叔叔說好了,他會交代士兵照顧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