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振飛是力量型變異的異能者,但是力量型的變異,往往伴隨著速度型的變異,再加上他平時鍛煉特彆的刻苦,速度和力量哪個也沒落下,除了特殊異能者之外,整個基地裡,除了君月月就隻有他最強。
所以他突然間的爆發,是明珍始料不及的。
不過明珍是三階喪屍,目前來說,在這個還沒有出現其他三階喪屍的世界上,她算是喪屍王的存在。
她這段時間也沒有閒著,而是到處跑,製造二階的喪屍,能力不能和當時跑的時候相比,午振飛出手她雖然沒有想到,卻也在尖刀刺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偏頭躲了下。
午振飛一刀紮空,將明珍臉上蒙著的黑布挑了下來。
本來午振飛隻要是再翻轉手腕來一下,明珍肯定躲不過了,但是蒙臉的布巾落下,方安宴的異能燒在不遠處的喪屍身上,火光衝天之中,午振飛看到明珍臉上凹陷醜陋的傷疤,他的動作難以自控地一滯。
這個女人,有多麼注意她的那張臉,午振飛曾經見過她晚上卸個妝加保養,要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明珍在丘海市,其實是名媛中標杆一樣的存在,卻在他這裡,卑微至死。
如果有個人,她本身嬌滴滴得要命,卻肯為了你跳喪屍群,你能夠下得了手去殺她嗎?
午振飛剛才的決心在明珍這張臉的麵前分崩離析,動作一遲緩,就被明珍抓住了手腕。
他其實沒有明珍想得那麼好,優柔寡斷,愛不好他愛的人,也斷不掉愛他的人,他甚至沒有什麼大的情懷,自私得和這世上所有普通人一樣,斤斤計較,細細碎碎。
他做不到。
他沒法對著明珍這張臉下狠手。
不過下一刻,午振飛就不用再顧慮這麼多了,他感覺到腹部一涼,接著他聽到君悅用一種從來沒有對他有過的焦急語調,喊了一聲,“振飛!”
午振飛回頭看了君月月一眼,看到她身邊站著的方安虞,將她維護在火光之中。
他們真好,真的般配。
午振飛想,他是配不上君悅的,他終於意識到他和方安虞,看起來一樣,卻實際上根本不是一種人,雖然看起來性子都很柔軟,但他是真的軟弱,而方安虞的柔軟隻是表象,他比任何人都剛強,能夠更好地護著君悅。
午振飛慢慢扭回了頭,抬眼,血從嘴角流下來,對上明珍淺色的眼眸。
他也不如明珍,午振飛想,他愛得不清楚不楚,選擇也做得藕斷絲連,活該注定得不到想要的。
隻是他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讓其他人和他一起遭難……至少。
於是他眼淚和血一起順著臉頰滑下,對著明珍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小珍……抱抱我。”
午振飛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明珍,沒有雙眼這樣專注地看著她過,明珍將刀反手送進午振飛的肚子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但是真的看到午振飛這樣,聽到午振飛這樣叫她,她的心口前所未有地絞起來。
她灰白色的眼眸漸漸地變回了淺色類似人類的眼睛,那其中本來一片冰冷,現在有了一些變化,明珍對著午振飛蹲下,她已經不能夠分辨擁有正確的感情,隻是知道,這樣午振飛會死。
她會再也見不到他。
那樣她絞著疼的心口,要用什麼才能夠安撫?
“你死不了的,”明珍蹲下來,抓住了午振飛沾血的手,湊到自己的嘴邊舔了下,說道,“我會把你變成二階喪屍,我們永遠在一起。”
明珍說著,湊近午振飛的嘴唇,吸吮掉他嘴唇上的血跡,接著扶著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午振飛沒有躲,隻是微微地苦哼了一聲,他一手抱著明珍,一手背到了身後,對著眾人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
肩頭的疼痛傳來,被三階喪屍感染的人類會迅速變異,午振飛轉眼之間,就已經有一隻眼睛變色了。
明珍抬起頭,滿意地看著午振飛的眼睛,午振飛對著她無比溫柔地笑了一下,手在兜裡拽出了一個鐵環,悄無聲息地扔在了旁邊。
這東西是當時在找到明珍的那個超市裡麵,姓蔣的他們庫房裡麵找到的,隻有這一枚,一直放在姬菲的身邊,午振飛剛才過來的時候,伸手跟姬菲要的。
三階喪屍的速度和能力驚人,他們在先前要不是方安虞利用樹藤,根本沒有辦法捕捉到明珍,要是在不靠近的前提下,沒人能保證準確地炸掉她。
午振飛真的不想死,哪怕是這樣滿目瘡痍的世界,他還是想要好好地活著,但是明珍的事情是從他開始,也應該從他結束。
他對不起明珍,對不起所有人。
他……真的就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午振飛第一次主動緊緊地抱住了明珍,在她耳邊說道,“小珍,下輩子,要是你還這麼愛我,我一定不會三心二意了。”
明珍還沒能反應過來,“轟!”的一聲,她看到自己的身體和午振飛的身體,包括她後麵站著的大部分二階喪屍的身體,一起飛上了天。
視線裡麵最後看到的,是午振飛背著在身後,對著君月月他們打手勢的手,還有地上的炸.彈鐵環。
以明珍的速度,其實能夠躲開的,午振飛還是一樣的心裡隻想著君月月,從不肯一心一意地看著她,哪怕瀕死。
但耳邊的話太動聽了,明珍到底無法抗拒,他從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承諾,從沒有這樣緊地抱過她,她……不舍得放開。
轟然聲之後,君月月抹了一把眼角的水漬,和一眾異能者一哄而上,二階喪屍被炸掉了一大半,士氣大振,方安虞一鼓作氣,利用度假村無所不在的植物大批量地限製了喪屍的行動,而在住宿樓裡麵的普通人,在發現圍著他們的喪屍失去操控不再嘶吼攀爬的時候,武裝完整,分組從樓裡麵衝出來,開始和外麵的喪屍廝殺。
吊橋被殺出一條血路的異能者收起,沒了二階喪屍的指揮,度假村牆外的喪屍,也沒有再堆疊著朝上爬,而像是突然失去方向的水草,悠悠蕩蕩。
切斷了喪屍的來路,眾人開始關門打狗,大開殺戒,但是,喪屍真的太多了,他們一直從夜裡戰鬥到天亮,到最後所有人的異能全都耗儘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層一層的血和爛肉,機械而麻木地重複出刀和收刀的動作。
等到院子裡麵最後的一隻喪屍被砍殺,橫屍遍地火煙繚繞的度假村,迎來了第一縷乍泄的天光。
所有的幸存者全都出來,踩著流成河的膿血,看向了天邊。
黑暗總是會過去,黎明總會如約而至。
君月月連側個頭的力氣都沒有,但萬幸的,是她感覺到有人拉住了她沾滿鮮血和汙穢的手,與她在這樣煉獄和天堂的交接時刻,十指相扣。
這一場仗,打得艱難,卻又是全所未有的大勝。
幾乎所有能動的人都參與了戰鬥,戰後沒有人去統計死傷,一地的屍骸也沒有人去清理,還能動的人扶著不能動的,攙扶著朝著各自的家裡走去。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沉默無聲,有人久久僵立。
沒有人會懷疑,經曆過這樣一場戰鬥之後,他們以後必然是所向披靡,再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君月月在陽光灑滿全身的時候,和幸存的人沉默地朝著他們居住的小村子走去,一直嬌豔的爬藤玫瑰零落一地,昨晚上的戰鬥,連這度假村的一花一木,都沒有置身事外,它們全在方安虞的驅使下幫助眾人,被喪屍扯斷了藤蔓撕掉了花朵。
君月月拉著方安虞的手,慢慢地朝著屋子裡麵走,始終沒有回頭看,她處於一種非常極端的狀態裡麵。
好像隨時都能夠昏死過去,因為她的體力已經完全耗儘,但是她提著一口氣,好像是瞬間關閉的運轉機器一樣,沒有了催動,卻還在轉。
幾乎所有人和她的狀態都差不多,君月月和方安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門關上,他們相互幫助清洗好了,又一起躺在了炕上。
君月月身子一沾在床上,那股強撐著的力道終於散了,機器停轉之前,她看到方安虞在她的手上點了一下,她的指尖就生出了一根細細的藤蔓。
君月月動了動嘴唇,想問他,你已經能夠不通過媒介,驅動植物了嗎?
但是她沒有力氣說話,隻是轉動頭部看向躺在她身邊的方安虞。
方安虞其實比君月月消耗得更厲害,但是他的異能越是用得狠,恢複的時間就越快,這也是木係異能的好處,當然,他現在確實也需要好好休息。
不過他靜靜地和君月月對上了視線,覺得他如果不在睡前告訴君月月他晉級的事情,一定會後悔。
所以他用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異能,給君月月的指尖種了一根小草。
然後通過這個來自他自己的媒介,嘗試向君月月傳達他想說的話。
方安虞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他說完之後,看到君月月閉上了眼睛。
應該沒成功吧……方安虞摟著君月月,很快也沉入夢境,他想著,明天起來再試試。
他不知道,君月月沒有睡著,隻是眩暈得厲害。
她聽到了。
方安虞用獨特的方式,對她說的話。
他說:我愛你。
君月月累得無法去回應,甚至睜不開眼睛,但是她微微提了下嘴角,很快也沉入了昏暗。
他說愛她。
是用說的。
聲音和她想象過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卻又都一樣。
帶著讓人安心和沉溺的溫潤溫柔,輕輕拂過她的一切,讓她在黑暗中沉淪,在黎明中重生——
君月月不知道自己在昏暗中沉睡了多久,隻是始終知道,方安虞陪在她的身邊。
再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裡的光線並不刺眼,遮光簾拉著,她的視線越過過於寬大的床,看到了繁複華麗的水晶吊燈。
君月月的思維卡頓了片刻,有些不著邊際地想著,是誰挪動了她?
這是在哪裡,住宿酒店那邊嗎?
但是很快,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愣怔在一室熟悉又陌生的布置當中。
窗外散落著純白色的婚紗,地上一片淩亂,飲水機提示水已經燒好的紅燈閃爍著。冰箱很輕微的製冷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麵響起。
君月月睜大眼睛,轉頭看向床那邊,方安虞還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麵,但是露在外麵的頭發顏色……是黃色的!
君月月快步走到另一個房間,打開門,各種用於康複的儀器靜靜地擺在屋子裡麵,她後退兩步,赤著腳踩著冰涼的地板,還在想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
這竟然是君老爺子在丘海市給君愉安排的那一間公寓!
君月月記得,婚禮過後,她是和方安虞來了這裡的,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現在應該在基地裡麵醒過來的……
君月月晃了晃腦袋,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的一幕卻還是沒有變化,她伸手掐了自己疼痛傳來,她眼前卻還是沒有變化。
如果是夢,夢境會有這麼的逼真嗎?!
君月月穿著一身浴袍,快速跑回了臥室裡麵,看到方安虞也迷迷糊糊地坐起來了,連忙跑上床捧著他的臉,說道,“你醒醒,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不需要回答了。
因為睜開眼的方安虞,先是瞪大眼睛看著一頭金黃色卷發的君月月,接著又環視了一圈四周,震驚地和君月月對視。
君月月捧著他的臉,喃喃道,“我們在做夢嗎”
還是……末世才是一個夢?
君月月難以去相信也難以想象。
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半跪在床上,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看了好久,一直到床上的電話響起來,才把他們從幾乎要魔怔的狀態中拉出來。
來電人是曆離。
君月月有些驚恐地盯著手裡這個早就在末世當中遺失的,為了和方安虞結婚專門又去找那個老板定製的情侶手機,一時間不敢去碰。
方安虞看到來電顯示,伸手拿過了手機,先是在自己的耳邊聽了一下,接著一頓,遞給了君月月。
他……聽不到。
君月月接了電話之後,曆離開口就說,“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安宴和姬菲現在也在我們這裡……”
君月月屏住呼吸,在曆離開口的時候,同時也開口。
曆離:“我們都做了一個夢……”
君月月:“我做了一個夢……”
君月月看向方安虞,表情難以言喻,電話兩端的人同時沉默了,片刻後曆離突然間爆出一聲“操!”
君月月瞬間破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該是該笑。
“見個麵,現在來酒店。”曆離說。
君月月嗯了一聲,掛掉電話之後,看著和她一樣神情複雜的方安虞,突然間撲到他的懷裡,抱住了他。
“我說話,你聽不到了是嗎?”君月月在他的耳邊小聲問。
方安虞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緊緊地擁著君月月。
君月月又自言自語,“你昨晚的告白我聽到了。”
她笑了,但是眼淚掉下來,低頭把溫熱蹭在方安虞的肩膀上。
兩個人洗漱,穿衣服,方安虞一直站在床邊,盯著樓下幾個晨練的老頭老太太看。
君月月知道他在看什麼,他是在看這些人,會不會突然變成喪屍。
等到兩個人拉著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君月月和方安虞,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
他們小心翼翼的,十分警惕的,一點一點地走過了樓道,在即將轉下樓層的時候,遇見了一戶人家打開門。
熟悉聲音傳來,“爸媽,這次我不用你們送了,我自己能去學校的,錢也先不用給了,我準備和姐妹一起在放假的時候打工。”
君月月瞬間停住腳步,朝著那一家拉拉扯扯的三口人看去,這三個人他們太熟悉了,正是嬌嬌他們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