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采花失敗以後(十)(2 / 2)

穀底有條溪流穿過,景色宜人,幾間破敗的房屋藏在稀疏的樹林後。

危野徑自走過去。

過了一會兒,身後人趕了上來,藍雲道:“哥哥,你怎麼不等我一下?”

危野低聲道:“你們在這裡等著,我自己去。”

“你們中原人不是很講究師承?”藍雲體貼道:“還是我來動手吧?”

“讓他去。”蕭疏白忽然開口。

他不是多言的人,開口像是落錘定音,藍雲撇撇嘴想反駁,但被危野靜靜看著,便不自覺閉上了嘴。

危野獨自走了進去。

吱呀一聲,主屋的門被推開。

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坐在裡麵,聞聲回頭。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連頭皮都疤疤癩癩,已然潰爛得不成人形。

朱燦眯了眯渾濁的眼睛,“是老二啊,你回來的正好。”

危野問:“伺候你的人呢?”

“那小童子頂撞我,被我掐死了。”朱燦聲音沙啞,“你去抓個人回來。”

危野沒有回答,緩步走近。

朱燦忽然發覺哪裡不對,他沉聲道:“你出去一趟,從哪兒學的不尊稱師尊?”

朱燦陰晴不定,殺人不眨眼,這個小徒弟向來懼怕他。

然而這一次,危野隻是直視著他,眼中無波無瀾,腳下無聲。

朱燦喝道:“你站住!”目露警告。

但危野沒有像過去那樣,驚懼地跪在他腳下。

噗嗤——一枚短劍沒入心口。朱燦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愣愣看著危野,“你、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呢?”危野輕輕笑起來,“師父你實在太臟了。”

早該死了。

*

藍雲在外邊等著,有點兒站不住。

但本以為會進去許久的危野,竟然很快就出來了。

危野垂著眼,沒有看任何人,“可以進去了。”

藍雲進了屋子裡,蕭疏白側眸,看到他緊握的手指,指節泛白。

危野向溪水走去,剛到溪邊便腿腳一軟,跪在地上,乾嘔了幾聲。

水麵上映出一張蒼白的麵孔,黑發垂在臉側,危野嘔了幾下,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腳步聲響起,身邊水麵多了一個俊挺的人影。

“你很怕?”

危野透過水麵看著蕭疏白,對上他漆黑的雙眸,又狼狽轉開視線,“蕭少莊主是天之驕子,順風順水,大概不知道什麼叫怕吧。”

蕭疏白垂眼看著他,“你可以說說。”

“讓你看笑話了。”危野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看到朱燦就想吐。”

他聲線不穩,極力壓抑,“從小就怕看他,怕到吐過,被他摜在地上打,打完,他就扣自己身上的膿水,抹在我臉上。”

朱燦因為常年痛苦不堪,心裡早就扭曲變態。

“後來我一點點學會忍,忍著惡心幫他擦身、聽他噴著口水說話,說那些仇恨女人的臟話……”

“適應的挺好的,但還是每天都想吐。”

蕭疏白眸光始終平穩,既沒有嘲笑,也沒有憐憫,這讓危野說著說著,漸漸平靜下來,他笑了一下,“其實有時候覺得挺好笑的。同樣的遭遇下,周琦變得和朱燦一樣扭曲,出山就開始禍害女人。”

“我卻相反,一看到女子,就想起朱燦扭曲的臉,我會反胃。”

“我一個采花賊,竟然怕女人,是不是聽起來很可笑?”他笑著睨向蕭疏白。

痛苦的乾嘔讓他眸中溢出生理性的眼淚,眼尾也泛著紅暈,像一碾就會冒出汁水的脆弱花瓣。

但他唇邊卻在笑,臉色蒼白如紙,勾起的唇卻紅到極致,對比之下有種病態的豔麗。

第一次見到這樣矛盾的堅強與脆弱。

蕭疏白微頓,開口:“我當然知道什麼是害怕。”

沒有對危野發表意見,而是回答他先前的問題。危野下意識看向他,蕭疏白低沉的聲音道:“我十歲的時候被狗咬過,咬的很深,從那之後開始怕狗。即使是一隻幼犬,也會讓我渾身發抖,連劍都握不住。”

大佬原來也有這麼挫的時候?危野微詫地看著他,忽然看見他輕輕笑了一下。

“後來我爹將我和一隻瘋狗關在一起,他說蕭家子孫不能這麼懦弱,讓我要麼死,要麼殺了那隻狗。”蕭疏白的唇很薄,看起來薄情又冰冷,笑起來柔和了這種鋒利,“我殺了那隻狗,就不再怕狗了。”

“你看,朱燦的頭被割下來了。”蕭疏白看向身後,危野跟著他看過去,藍雲正拎著包袱走來,每走一步包袱都在滴血。

藍雲拎著包袱高高興興走回來,“我把他的頭給割下來了……”看到危野跪在地上,把包袱一扔,想來扶他,“你怎麼了?”

他手上還粘了兩滴血,危野不由自主往後躲了一下。

見他麵色慘白,藍雲有些慌,“危哥哥,你……”忽聽蕭疏白沉聲道:“你現在不要碰他為好。”

“你說什麼?”藍雲皺眉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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