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死靈法師的職業操守(十九)(2 / 2)

“艾爾,過來喝了吧。”教皇露出慈祥的微笑,向艾爾維斯招招手。

艾爾維斯步伐遲緩上前,接過藥劑一口喝下,藥水顏色渾濁詭異,他卻沒有絲毫抗拒之色。

教皇柔聲道:“好孩子,你早該這樣聽話,這些補藥都是我用珍貴藥材精心製作的,你早些提升實力,我也能早些把位置傳給你,是不是?”

艾爾維斯低頭,“是。”

教皇端詳著他失去神采,隻一心聽從自己的模樣,露出滿意之色。

他的虛偽早已深入骨髓,即使身邊隻有一個知曉自己秘密的心腹,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心腹眼觀鼻,鼻觀心,忠心站在一旁,對此毫無反應。

“好了,我累了。”教皇疲憊閉上眼,皺紋層層疊疊爬滿了他蒼老的臉,他擺擺手,“帶他下去吧。”

心腹將艾爾維斯帶出房間。

半晌,獨自一人的艾爾維斯睜開眼。彎腰吐出一口藥液,忍住咳嗽,用魔法迅速消滅地上的水跡。

回到神殿之後,他向教皇認了錯,本想潛伏下來等待時機,沒想到教皇為了防止他再出問題,乾脆給他喂了傀儡藥劑。

在發現教皇占據他身體的打算之後,艾爾維斯暗地查過,他發現教皇在幾十年前追殺一個黑暗魔法師的時候,曾經受過極其嚴重的傷,雖然撿回一條命,魔法根基卻受了損,從聖魔導師跌落到大魔導師的境界。

教皇日漸衰老,不久之前傷勢又反複,命不久矣,因此才急著控製住他,想要儘快施行禁術。

但教皇不知道,他的光明之體不僅是魔法天賦高,還能抵禦有害於身體的毒素,自始至終他都是清醒的。

從小信賴的長輩竟然這樣,艾爾維斯木然垂下眼。

腦中又閃過死靈法師的麵容,輕輕碰著他的手背告訴他“彆傷心”。回憶著那些短暫而美好的交集,他唇邊失落的苦笑便漸漸舒展開來,眸中多出一抹堅定。

教皇的身體狀態不佳,趕路半日就要休息,花費數日,他們才抵達遙遠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潔白的建築,宏偉聖潔,這裡在三千年前原本是一處光明教堂,在神戰時被損毀,後來便被改造成了英烈紀念堂,以紀念在神戰中為光明的勝利付出生命的英雄們。

艾爾維斯踏入這裡,隻覺得有些諷刺。看管紀念堂的教徒早已被遣走,他被帶到了大堂中央。

教皇的心腹們很快在寬闊光潔的地麵上刻下複雜的魔法陣。“艾爾,你躺到這裡。”教皇指向魔法陣聚集的一個中心。

艾爾維斯默然躺上去,教皇躺到另一邊,兩人的手掌割開深深的口子,血液順著凹槽留下。

龐大力量從魔法陣的另一側湧來,艾爾維斯知道教皇想先將自己的魔力傳輸過來,他定了定神,咬牙忍耐。

耀眼的光係魔力混著血色點亮整座廳堂。

力量一點一點攀升,大魔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極短時間內,突破大魔導師的艾爾維斯倏然睜開眼。他翻身而起,魔力驟斷,一把用匕首抵在教皇的脖子上。

“教皇冕下!”手下們驚然要衝過來,“不許動!”艾爾維斯厲喝,把持匕首的手穩穩當當。

教皇劇烈咳嗽著,“艾爾……嗬,你沒殺過人吧?”

艾爾維斯抿了抿唇,手臂隻停頓兩秒,果斷道:“老師,再見。”就要將匕首送進教皇的脖子。

沒能想到,虛弱到連手指都不能動的教皇,眼中猝然放出一道精光,艾爾維斯察覺不妙之前,手已然沉重起來,他身上的神官袍忽然閃現白光,化成一道光之牢籠緊緊束縛住他。

教皇咳嗽著推開他的匕首,哈哈大笑,“你以為我隻給你喝傀儡藥水就放心了?”他目光掃過艾爾維斯被他做過手腳的衣服,“像你這樣心被黑暗蠱惑的人,我怎麼可能不多加防備。”

“不。”艾爾維斯冷聲道:“心落入黑暗的人是你。”

“隨你嘴硬。”教皇邊讓人把艾爾維斯搬回去,邊嘲諷道:“好孩子,我要告訴你一件可悲的事實。其實你回來認錯之後,我本來是相信你的,畢竟你一直以來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可惜,當我進書房的時候,發現我藏書的禁製被破解過。”他冷笑道:“黑暗魔法的臭味,我用鼻子都能聞得見!”

艾爾維斯重新被按回原位,教皇口中還在說著,他似乎極其痛恨黑暗魔法師,這種時候還想打擊他,“是那個死靈法師害了你,如果你不跟他為伍,今天還有活下去的可能。怎麼樣,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

艾爾維斯目光微沉,教皇等待著他的悔意,然而下一秒,竟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教皇惱羞成怒,“你笑什麼?!”

“我隻是想到,幸好他不知道。”艾爾維斯淡淡說:“免得他傷心自責。”

教皇眸光一利,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打得艾爾維斯側過了頭。打完後,他臉上的表情又慈悲下來,可惜地摸著他的側臉,“差點兒忘了,這具年輕的身體馬上就是我的了。”

魔法陣光芒再次亮起,魔力傳輸後,即將進行靈魂轉移的禁術。

艾爾維斯一動也不能動,周身開始扯痛,靈魂猶如置入冰窖。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頭頂忽然劈落一道黑光。

轟的一聲,地麵一震,點亮到半途的禁術法陣轟塌一角。

教皇目齜欲裂,“誰?!”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二樓祭台的邊緣,手中法杖再次一揮。

教皇手下一名劍士衝出來,擋下一擊,急聲道:“我們人多勢眾,他隻有一個魔法師……”

話音未落,身後又是一震,一匹高大的骨馬從天而降,馬背上是一個威風凜凜的亡靈騎士。亡靈騎士行動無聲,手持長劍衝進護住教皇的人群裡,這仿佛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不多時,血液便流了滿地。

“死靈法師——”驚變讓教皇蒼老的聲音破了音,眼尖撿起地上的匕首。

形勢仿佛翻轉過來,他比劃著艾爾維斯的脖頸威脅,隻是手顫得厲害。

危野沉思片刻,放下了法杖,又讓亡靈騎士退下。

教皇一喜,哆嗦著取出一張魔法卷軸,想要瞬移離開。

艾爾維斯不想放過他,急速調動著體內的魔力,然而離消解身上的光之牢籠還差一點。他目光落在危野身上,想要傳遞什麼消息,卻忽然一愣,危野竟然取出了那隻詭滅之弓。

教皇單手不聽使喚,此時緩慢地摸到了瞬移卷軸的邊緣,遠處,弓弦微微拉開。

魔法師臂力不足,一箭顫顫巍巍出來,輕輕射入地麵,離教皇還有數步遠。

教皇大笑兩聲,身影閃爍幾下,消失在原地。

被勒令停下的亡靈騎士看向自己的主人,紅眼睛閃了閃,特彆像嘲笑。

危野沒理他,看著那支消散的元素箭,施施然把弓收了回去。收工。

艾爾維斯也鬆了口氣,詭滅之弓最厲害的是精神攻擊,隻要在攻擊範圍裡的人都會收到影響。教皇活下去的執念已經吞噬了理智,必然會死在幻境裡。

他緊繃的肌肉一鬆,癱在地上,身上的禁錮也恰好解開。

腳步聲輕響,死靈法師慢吞吞走過來。

“很抱歉,我都聽到了,我差點害死你。”

艾爾維斯撐起身體,急促張了張嘴,卻又見他輕輕笑了笑,“不過還好。”

“——我現在不用傷心自責。”

艾爾維斯深深看著他,倏爾也揚起唇,“是啊,還好,哈哈哈哈。”清朗聲音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大笑,光明聖子渾身狼狽躺在地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盈滿笑意。

上方傳來一聲巨響,危野嚇了一跳,還以為還有敵人沒殺。抬頭一看,結果是他那隻新收的亡靈騎士,不知道發的什麼瘋,正在用力砸著一具石像。

三兩下,石像和紀念碑都成了碎石。危野心說也不知道是哪個英雄倒了黴,趕緊把他召喚回來。

救走艾爾維斯後,危野先找了家旅店,他失血有些多,雖然能用光係治愈術療傷,短期內還是有些虛弱。

艾爾維斯沉睡在床上,身上的外傷已經痊愈,又是乾乾淨淨,潔白得晃眼。

乖寶寶,早說過會把你帶走,危野坐在床邊笑眯眯想。

想起他被教皇扇了個巴掌,忍不住用頭發撓了撓他的臉頰。

明明沒有力道,睡夢中的男人卻胸膛劇烈起伏,猝然睜開眼。

他似乎做了什麼噩夢,目光震顫,呼吸一聲重過一聲。

“你怎麼了?”危野悄悄收回使壞的發梢,“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艾爾維斯看向他,目光像是燙到一樣收回去,“沒有。”

“沒有嗎。”危野微微皺了皺眉,看到他麵色不對,“可是你看起來很不對勁。”

他臉上爬滿了紅暈,像是失血過多後的發燒,視線也閃爍不定,蒙上一層迷離之色。

“你治不好自己發燒嗎。”危野立即起身,“我去買點藥劑來。”

然而他剛轉身,手腕就被抓住,“不用!”艾爾維斯攥著他細膩的肌膚,五指難以抑製地收緊,“不是發燒。”

“那你是怎麼了?”

“我……”難以啟齒一般,艾爾維斯低低地道:“是詭滅之弓,我受了詭滅之弓的影響。”

因為他的心境不再澄澈。

艾爾維斯突然意識到,他以後很難免疫精神攻擊了。

“嗯?怎麼會這樣。”危野擔憂看向他,俯身幫他檢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之前在混沌深淵不是沒事嗎?”

芬芳的氣息隨著他的靠近鑽入鼻腔。

“彆!”艾爾維斯手背搭在眼瞼上,仿佛看到吃人的巫妖一樣死死閉上眼。他喘著氣,艱難地道:“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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