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人多,我和我爸都得招呼人,忙起來怕是顧不上你,你自個兒隨意就好,反正今兒個除了咱劇組的人,來的都是我家的熟人。對了,待會兒看電影的時候,你就跟我媽還有我兒子坐一塊兒,她們看完電影就回家,不會參加後續的酒會,正好順路把你捎回去。”
白九紅穿著很隨意的夾克衫,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在等待紅燈的間隙叮囑林藝。
林藝心道,看來白九紅沒有給她介紹人脈的打算,請她來,大概真的隻是讓她看看電影?
若白九紅沒那個打算,自己厚著臉皮扒上去,借著她的關係搭上其他的大導演,很可能得罪她還不一定能搭得上人。
就算沒有得罪,白家人對她的評價也會降低,恐怕會覺得她眼皮子淺。
再說她現在要上學,拍戲的時間有限,削尖腦袋鑽營也沒意義。
不如順著白九紅的心意,維護好已有的關係。
於是林藝乖乖點頭:“嗯!明天還有考試,我得早點回去複習。”
她本就是來看電影的,對於自己的大熒幕首秀,她還是很上心的,這麼說是發自真心,沒有一點勉強。
夕陽的餘暉掠過這座古老的城市,夜幕漸漸降臨。
路燈已經亮起來,棗紅色的小轎車緩緩滑過長街,帶著心思重重的兩人前往目的地。
白九紅最近壓力挺大,林藝心底小心思已經轉了三周半,她依然毫無所覺。
就像交卷後等待成績的學生,她盼著這部電影叫好又叫座,又害怕觀眾不買賬,甚至得不到圈中前輩的認可。
她已經三十多了。
最近剛剛離婚。
她還要養兒子。
她不能沒了愛情還沒了事業。
她的爸爸是大導演,她的媽媽是文學家,她享受了世界一流的教育……
她天生就比彆人起點高,要是這部電影撲街……
呼~
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大笑話。
車廂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兩人呼吸。
林藝回憶著上輩子的《胭脂怨》,與這輩子的拍戲過程做對比,迫不及待想看到成品。
又是一個紅燈路口,車子停了下來。
放學的中學生騎著自行車匆匆往家趕,散步的老頭老太挽著手步伐緩慢,有孩子哭鬨不休,爸爸輕輕拍著她的背,把她托在臂彎裡哄……
林藝正看得出神,耳邊響起白九紅不自信的話語:
“你說,這部電影能火不?”
“啊?”
“我說,你覺得這部電影如何?你感覺咋樣?”
聽得白九紅的問話,林藝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卻是:白九紅心裡怕是頗不平靜,壓根兒沒心思考慮諸如“給小朋友引薦圈中前輩”這種小事。
想到這兒,林藝忍不住笑。
她經曆太多,想問題總是複雜化,事實上,很多時候事情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年紀大了,就回不去單純的時光了,腦子動得多了,人就累了。
“你笑什麼?”
她本想圓滑的推脫,說自己見識有限,且還沒看過成品,不好評價,可感受到白九紅坦誠親密的態度,話到嘴邊立刻變了。
“我笑你,失了平常心。”
“拍電影嘛,不就是為了名為了利?有名了,下部戲就好籌拍,沒名氣,連個完整的隊伍都拉不起來。而且,帶不來利益的導演,誰會投資你?沒有投資,拍攝經費哪兒來?員工獎金又從哪兒來?沒錢都是瞎扯蛋!沒錢下次誰還跟你乾?演員要吃飯,工作人員也不樂意餓著,總不能回回都導演自個兒掏錢大冒險吧?”
白九紅走的商業路線,她的電影,常常被傳統電影人批評,像是“沒有精神內核”、“思想深度挖掘得不夠”、“太過注重畫麵”這種評價,都是輕的,還有人怒斥她的電影隻是“一個圈錢的、華而不實的噱頭”……
她已經三十幾,單獨拍攝的電影都超過五部,更彆說跟著她爹打下手的時光。
聽到林藝輕飄飄一句平常心,她就覺得刺激得不行!一串話連珠炮似的!氣兒都不帶喘的!
林藝笑了笑。
也許她晚期的作品能有所改觀,早期的作品還真談不上多麼深刻的思想。
不過這部《胭脂怨》是不一樣的,她的壓力,讓她無法自信公正的看待這部作品,她說的平常心指的是這個,而不是她所說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