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宮
皇後正在抄寫佛經,姿勢標準,嫻靜淡雅,好似所有事情都難不倒她似的。
掌事姑姑得到下人來報,眼睛一亮,快步進了書房,便看到這一幕,她思忖片刻,到底還是沒打擾主子抄書。
等皇後好不容易將一卷經書抄完,揉著手腕,活動筋骨,她才弄出點動靜走了進來。
“娘娘?秀春宮那位發了脾氣。”
皇後淡淡抬頭,“哦?”
“聽說是玉妃娘娘將皇上給叫走了。”掌事姑姑幸災樂禍道,“以前她寵慣六宮的時候,從來都是她去截彆人。沒想到今兒竟被彆人截胡了。真是自作自受。”
皇後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掌事姑姑又興衝衝道,“還是娘娘有辦法,竟能找來玉妃這麼個女人得皇上青睞。”
還真是怪了。那玉妃娘娘長得是好看,但是要說到了國色天香的地步也不至於。
皇上怎麼會對她那麼著迷呢。想到這裡,掌事姑姑不免又佩服起娘娘的先見之明。
皇後淡淡一笑,重新提筆。
掌事姑姑有些疑惑,斟酌再三還是開了口,“娘娘,為什麼您早知道皇上的喜好,卻遲遲沒有將人送進宮呢。”
如果娘娘早這麼做,也不至於叫淑妃娘娘得了這麼多年的寵了。
皇後斜睨了她一眼,“好鋼要用到刀刃上,你怎麼知道玉妃早幾年入宮,就不會成為現在的淑妃呢?”
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清淡也會想要爭一爭。
皇上之所以寵玉妃,不是她有多漂亮,而是她能給皇上安全感。她沒有家人,又淡漠權勢,更不結黨營私,甚至連孩子都沒有,皇上寵她,就像養一隻鳥兒,可以隨時被對方取悅,還不用擔心對方會背叛,多好。
掌事姑姑若有所思。卻也不得不承認娘娘說得對。
禦書房,皇帝正在聚精會神批閱奏折。
貼身太監忐忑上前,小聲稟告,“皇上,玉妃娘娘在禦花園中被淑妃娘娘罰跪了。”
皇上停筆,“因為何事?”
“左不過些爭風吃醋的小事。”貼身太監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答道。現在玉妃娘娘是皇上的心頭好。淑妃娘娘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後。他誰也不敢得罪。隻能含糊回答。
皇上擱下筆,“玉妃那邊怎麼樣?”
“聽說正在殿裡哭呢。誰也不讓進去。”貼身太監嘖嘖道,“聽說哭得可傷心了。梨花帶雨的。”
皇上蹙了蹙眉,想了想,最終還是起了身,伸了下懶腰,“去,擺駕玉嬌宮。”
貼身太監心裡一歎,趕緊示意底下太監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玉嬌宮而去,很快到了殿外,皇上下了轎攆,發現宮女太監都守在門外。
他來了後,所有人都跪下行禮,皇上腳步不停,揮了揮手,進了殿內。
寢室裡,沉玉哭得正傷心。她的哭不是歇斯底裡的哭,而是瑟縮著肩膀,不讓人瞧見的哭。
皇上走過來,她神色慌亂,用帕子拭去眼淚,跪下給他行禮。
皇上扶她起來,抬了抬她的下巴,“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彆再哭了。到底出了何事?”
沉玉抿了抿嘴,低低道,“臣妾沒事。就是想家了。”
皇上見她不說實話,心疼她的懂事,又不免寬慰她,“朕知道淑妃那邊給你氣受了。你彆搭理她。”
沉玉低頭不語。
“怎麼了?還氣呢?”皇上掐了下她的臉。
沉玉捂著腮幫子嚷疼,委屈巴巴地看著皇上。
皇上被這雙瑩白小臉,盈盈秋水雙眸看得心癢難耐,隻是還在白天,他雙手緊握,調整了下姿勢。
沉玉噘著小嘴,聲音極低道,“皇上,臣妾害怕。”
皇上攬著她入懷,替她拭去腮邊的淚,“怎麼了?害怕什麼?”
“臣妾是擔心將來淑妃娘娘饒不了臣妾。”沉玉起身又給皇上跪下,一雙桃花眼盈盈看著他,聲音夾雜著淚,“皇上,您以後就少寵臣妾一些吧。”
“說得什麼胡話!”皇上扶她起來。
沉玉堅持跪下,“今兒臣妾與淑妃娘娘在花園中相遇,她給臣妾講戚夫人的故事。臣妾嚇得六神無主。一想到將來,臣妾就害怕。”
說著,她嗚嗚地哭起來。
皇上氣得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怒道,“她真如此說?!”
這已經不是口角問題了。這是拿他咒他死呢。
沉玉輕聲應是,“許多宮人都聽到了。臣妾所言句句屬實。”
皇上扶她起來,“你放心。朕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憐惜地撫摸她的手背,“瞧你哭成這樣。膽子本來就小,還被這麼一通嚇,難怪哭得這樣傷心呢。”
沉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都是臣妾的錯。”
皇上歎氣,“你又何錯之有呢。”
安撫好沉玉,終於哄得美人笑了,皇上才帶著太監離去。
“王爺!王爺!”威王府,小廝從外麵急步跑進來稟報。
威王正在書房與幕僚商量政事,見下人不懂規矩闖進來,麵露不悅,正要發火,卻被對方一句話給打叉。
“王爺,娘娘被皇上訓斥,說要將她打入冷宮呢。”
這話不僅叫威王變了臉色,就是一眾幕僚都齊齊驚住。
威王眼眸深深,望著那小廝,“到底怎麼回事,快說!”
“宮裡傳來消息,說是娘娘跟玉妃娘娘起了爭執。皇上大發雷霆。”小廝急得上火。
威王立刻叫了侍從,“快去給本王遞折子,本王要進宮探望母妃。”
侍從一驚,“王爺,這還不到日子,您進不去呀。”
幕僚出主意,“王爺,您可以求見皇上。國事為重,皇上一定會見您的。”
威王想了想,點頭應了。
他回後院更了親王服飾,騎馬進了皇宮。
他在禦書房外等候,遲遲沒能等到皇上前來。
秀春宮,淑妃娘娘已經哭成一個淚人,皇上陰沉著臉,坐在主殿下,轉動手上的扳指,對她的哭聲置若罔聞。
不一會兒,有太監來報,說是威王在前殿求見。
皇上揮了揮手,卻沒有動身的意思。
就在這時,玉妃娘娘姍姍來遲,進了大殿,便給皇上和淑妃行禮。
淑妃心裡恨得咬牙切齒,隻是根本不敢造次,頭也不抬。
皇上招手讓玉妃靠近。
玉妃上前,靠在他懷裡,“皇上,淑妃姐姐也是一時之極說錯了話,您就不要責難她了吧。”
皇上撫了撫她的小臉,“你都被她嚇成那樣,還為她求情。可是人家領你的情嗎?”
玉妃低低道,“可是……可是她說的也是實情啊。臣妾身體不好,也不能為皇上開枝散葉,將來……將來還得指望威王善待臣妾……”
提及此事,皇上怒火中燒,恨恨瞪了淑妃一眼。
淑妃哪還有之前的得意,瑟縮了下身子。
玉妃不忍再看,身子不自覺抖了抖。
皇上猜到她是害怕了,拍拍她的背,“你彆怕,她不敢把你怎樣。”
“可是威王是皇上得意的兒子。您就算不看淑妃娘娘的麵子,也要看威王啊。臣妾不想您為難。就這麼算了吧。”玉妃善解人意道。
皇上撫了撫她的小臉,這是害怕威王會報複她呢。
皇上左思右想,到底不好太傷威王這個兒子的心,可是就這麼放了她又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對你出言不遜。不罰不足以震懾宮規。”
玉妃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皇上,不如就叫威王替臣妾尋一塊石頭來。子代母過,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皇上一怔,“什麼石頭?也值得你如此稀罕。”
玉妃不好意思道,“臣妾是八桂人,那裡盛產草花石。雖然不珍貴,但臣妾自打入了宮,就再也沒見過。皇上若是能將此石尋來,臣妾就知足了。”
皇上聽她所言,這石頭極難尋得,便覺她善解人意,心裡更柔軟了幾分,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朕應了你便是。”
說完,他免了淑妃入冷宮的決定。示意貼身太監去前殿宣讀他的口諭,而後攜著玉妃往玉嬌宮而去。
威王得知母妃沒有被打入冷宮先還鬆了一口氣,待聽說要他去八桂尋草花石,又覺得此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皇命難為,隻能躬身應是。
威王離開,皇上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將獻王放出來替他處理國事。
經過上次的事件,獻王比以前進步不少。整個人也沉穩許多。
皇上將折子分了一半給獻王,玉妃娘娘那邊遣宮女前來,說是有事,皇上對玉妃憐惜不已,帶著貼身太監匆匆離去。
“愛妃?這是怎麼了?”皇上進了玉嬌宮就見玉妃正在抹淚。
楚楚動人的美人,不染世俗的眉眼,哪怕垂淚都美得動人心魄。
皇上坐到她身邊攬她入懷,“愛妃,怎麼了?是不是又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欺負你了?”
說話時,眉眼淩厲掃視著殿下侍候的宮女太監。
玉妃忙道,“皇上,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想起我的親人了。”
皇上聞言笑了,“既然愛妃想他們,那朕下旨接你親人入宮,也好解了你的相思之情。”
玉妃默默搖頭,“那些活著的人,不見也罷。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卻是見不到了。”
說到這裡,她跪到皇上麵前,“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想要扶她起來,她卻搖頭不動,“臣妾自小跟著父母顛沛流離,隱姓埋名過生日子。可是前陣子,臣妾偶然得知自己原來姓袁。父母之所以離開族地,隻是因為大伯父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