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對上滿寶和白善關切的目光,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笑,雖然他們從未正式見過,卻都是聽過彼此,還是很有淵源的。
白善拉了拉滿寶,倆人往旁邊挪了點兒,讓他可以直接看到坐在上麵的皇帝。
皇帝看了眼他後背和後臀上的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敲登聞鼓?”
既然爬不起來,他乾脆就不起來了,直接就趴在地上道:“回陛下,小民向朝,是遂州青石縣人。”
不僅皇帝,就是益州王都忍不住眉眼一跳,攏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微微握緊。
向朝微微偏頭看了一眼益州王,嗤笑道:“王爺,是不是覺得這個地名很耳熟?”
益州王麵無表情的道:“大晉疆土,本王莫不耳熟,何況遂州離益州也不遠。”
“不錯,遂州離益州很近,但就是太近了!陛下,小民告益州王殺良侵地,豢養私兵!”
因為憤怒,他整個身軀都揚了起來,撐起半個身子直視皇帝道:“東溪莊,他在東溪莊裡豢養私兵,為了得到這塊地,他把我向家老幼,以及莊內的佃戶全都殺了,求陛下為所有枉死之人做主啊!”
皇帝驚愕的張大了嘴巴,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向朝顯然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向前爬了兩步,淚流滿麵的盯著皇帝道:“整整二百零九人,他們全死了,因為犍尾堰決堤,他們的死被掩蓋得一乾二淨,可是陛下,他們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皇帝緩緩的坐下,盯著益州王看了一會兒,然後看向向朝,“你說罷,朕聽著。”
益州王抬頭看向他,嘴巴緊緊地抿住,最後一言不發的低下頭。
向朝重新趴回了地上,因為那一通吼,此時有些精疲力竭,但他的聲音還是清晰的傳到了大殿上每一個大臣,每一個世家宗主的耳裡。
“大約是六年前吧,有人來找族長,想要買下我們整個東溪莊,族長沒答應,我們向氏一族根基都在這裡,宗祠也在這裡,怎麼可能走?”向朝道:“後來那人又來過幾次,皆沒有談攏,但因為他談吐文雅,又出手大方,倒和族裡許多人成了朋友。”
向朝道:“五年前連天大雨,而我們莊裡有條河連著主河流,族長早早叫人準備了防洪,但誰也沒想到犍尾堰會決堤,那時候我們還在睡夢之中,洪水轟隆隆的從上麵傾泄而下,好多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衝垮的土牆壓住了,或是被水給卷走了……”
向朝流著淚道:“根本反應不過來,我叔公前一刻還站在高地上衝大家喊快往高處跑,下一刻就被一個浪頭給卷走了,一直到早上,整個莊子裡的人才四散分開的跑出二百來人,洪水退了一點兒,我們不甘心,就跑回去想翻一翻,看能不能多救出一些人來……”
“結果我們才回到村口,一些騎著高頭大馬的兵士不知從何處奔襲而出,直接就砍殺起來……”
向朝扭頭盯向益州王,眼睛發紅的道:“那不是土匪,他們穿著兵甲,馬上的鞍,用的兵器都是最好的,就是下手還不夠利落,我和好幾個兄弟落在後麵,跑掉了……可我們不明白,是誰,是誰要殺我向氏一族,我們家族雖然也有混子,也有敗家子,但絕對沒有結過這樣滅族大仇的仇家,我們逃出去後又悄悄的回來看過,東溪莊裡卻已經又建起了房子,裡麵好多人,好多馬……”
向朝從益州王身上移開目光,重新看向上麵的皇帝道:“我們去找青石縣的縣令,他給我們上茶,說是要去東溪莊裡拿人來問,轉身卻是去了後堂,我們覺得不對,就悄悄的逃了。”
“後來我們就謹慎多了,再去找遂州刺史時也留了一個心眼,果然,遂州刺史也想拿住我們,”向朝道:“我堂弟說,那人不僅能讓一縣父母官聽令,還能讓一州刺史為他掩護,恐怕身份不簡單,然後我們就沒再敢找官家了,開始自己查,最後就查出常出入那莊子的那兩個人是住在益州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