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魄命是與楚景義一同回府的。
福春樓的線索並不多,但那塊獨一無二的欽差令牌就足夠指明凶手的身份了。
同時這個凶手也不可能是六皇子。
作為正得寵的皇子,楚文軒若是想對付一家普通百姓,有的是辦法,沒有必要這麼親力親為來到現場還把令牌丟了。
就算以吃瓜群眾蕭魄命的視角來看,也猜得到,這件事要麼是針對那位六殿下的陷阱,要麼就是那位六殿下身邊的人做的。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能做這件事的人身份隻高不低。
且不論這塊令牌是真的還是仿製的,若是仿製的,能仿製的讓承賢王楚景義都看不出破綻來,可不是一般匠人能做到的。而若是真的,無論是偷得,還是保管令牌的凶手無意間落下的,恐怕都與那位六殿下有不小的聯係。
蕭魄命坐在楚景義的馬車裡與這位承賢王麵對麵,閉著眼思考著各種可能性,以及剛才在李老爺子房間裡發生的那件詭異事。
然而蕭魄命並不知道,此刻的楚景義正在觀察他。
楚景義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從最底層的奴仆娼妓,販夫走卒,達官貴人,甚至是此刻住在他府上的貴客仙人,楚景義卻沒見過如蕭魄命這樣的人。
楚景義並沒有見過真正的仙人,且不提招搖的江湖騙子們,哪怕是如今在他府上做客的那位前輩,也隻是修士。
那位前輩看上去和善,但楚景義知道那一位骨子裡是看不起他們這些凡俗之人的。
但是蕭魄命卻是個例外。因為無論對誰,蕭魄命的姿態都是平等的。無論是王府裡的奴仆還是他這個王爺,亦或者福春樓裡仵作和太守,蕭魄命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屑或者諂媚。
若是這世上真有仙人,那大約就像是蕭魄命這樣的吧。
楚景義閉上眼睛,就在他以為回府的時間會這麼打發掉的時候,就聽到一陣衣料摩擦的輕微聲音傳來。楚景義睜開眼,正看到蕭魄命從懷中拿出了一小撮白色的動物毛發。
“請問王爺,可知道這是哪一種動物的皮毛?”蕭魄命將動物毛發遞了過來。
楚景義盯著蕭魄命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赫然笑了。
“若是本王沒有看錯。”楚景義結果這一小簇毛發“毛長半寸,通體銀白,色澤上乘,質地柔軟。”
“這是一簇銀狐的毛發。”
“我西臚並不產銀狐,蕭先生這簇毛發從何而來。”楚景義將毛發放到桌上,狀似無意的發問。
“前些時日無意中撿到的。”蕭魄命順勢將桌子上的白色毛發收了起來,而這時,承賢王府到了。
拿著令牌的楚景義明顯打算去找六皇子楚文軒,一筆寫不出一個楚字。實際上若非撿到令牌的時候圍觀群眾太多,為了六皇子的名譽,楚景義完全有必要殺人滅口,將這樁可能變成皇子縱奴行凶的案件掐死在搖籃裡。
不過楚景義畢竟隻是楚文軒隔了好幾代的叔叔,不願把這件事鬨大可能還是看在西臚與帝都那邊關係曖.昧的情況下。
總之蕭魄命可不想去做這個可能會被滅口的閒雜人等,兩人簡單拜彆,在進入正門之後分道揚鑣。
……
君少殤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
君少殤第一眼就辨認出來,這應該是師尊睡的客房。
君少殤起身,被子滑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前幾日硬闖出王府留下的傷痕已經被包紮好了。
大抵是因為承賢王回府以及貴客到訪的原因,那一日王府內外戒嚴,來往巡邏的都是從戰場裡廝殺出來的老兵,有些甚至已經帶了血煞之氣。
君少殤從楚景義的寢殿離開的時候被暗衛發現了,所以那一天晚上的情況遠比君少殤告訴蕭魄命的要來的凶險。
除去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外,還有侍衛將領之類的人守衛王府。能在屍山屍海中拚殺出來得到軍功的人,大多都是武者,甚至有些人周身血氣已經逼近易穀境。
雖然君少殤的目的隻是逃跑,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君少殤潛進增援楚卓昭的軍隊的之前還是受了點傷。
傷口處持續傳來清涼之感,君少殤鬆了口氣,突然覺得這傷口傷在那時也合適。
這輩子他自然不想師尊再知道命蠱的事了。
就讓師尊以為他是因為這傷口才暈過去的吧。
上一世命蠱發作的時候他還年少,這一次他也該親自去做一個了斷了。
這麼想著君少殤推開房門,就看到院子中多出了一個極礙眼的東西。
那玩意兒不僅占了他的位置,穿了他的衣服,吃了他的晚飯,還搶了他的師尊。
……
蕭魄命見到那個被喚做‘若流’的小孩的時候,後者正躲在他客房外不遠處偷偷的看著他的房間。
那個時候他剛剛將君少殤安頓好,替君少殤上藥綁上了繃帶。誰知道隻是掃了窗外一眼,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小孩已經儘量想要把自己藏起來了,隻可惜他一身白衣在樹叢間分為顯眼。
蕭魄命默不作聲的走到小孩身後,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小孩陡然間回神,露出如同兔子般受驚的表情。
直到此刻蕭魄命才看清小孩的樣子。
小孩看上去比早上遇見的時候淒慘多了,不僅嘴巴紅腫破皮,就連隱約露出來的脖頸上都是刺目的淤青。
蕭魄命的臉色驟然就變得難看起來。
孩童對情緒本就敏感,所以明明知道師尊是為什麼生氣的顏若流立刻做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向後縮了縮。
見狀,蕭魄命表情立刻溫和了下來,他強壓著怒火蹲下來看著眼前怯生生的小孩,克製語氣讓聲音柔和了半分。
“可是有什麼事情?”蕭魄命伸手想摸一摸小孩的頭發,但是目光再度觸及脖頸上手腕上那些青紫的淤痕,最終還是放棄了。
“燕子……死掉了。”聞言,小孩眼淚花花的將懷裡的東西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