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更合一(2 / 2)

他看康熙沒彆的吩咐,帶著示意圖退下,匆匆趕去臨時工坊,讓工匠們都彆睡了,說什麼都要這兩天把解決辦法想出來,不然腦袋都彆想要了!

康熙勾畫完示意圖,感覺並不是很困,看著外邊的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就要早朝了。

他還是躺下小睡了一會,就被李德全叫醒,起身梳洗後穿戴妥當,吃了兩塊點心,就精神奕奕去上早朝了。

萬琉哈氏早早睡下,一夜好眠,醒來的時候小臉紅撲撲的,在枕頭上蹭著都不想起來。

還是她肚子餓了,這才慢吞吞起身去梳洗。

萬琉哈氏穿戴好剛坐下,小廚房那邊就送來早膳,是杜禦廚做的小餛飩。

這會兒天冷了,早上來一碗熱騰騰的小餛飩,吃完渾身暖融的。

也不必擔心禦膳房送過來要涼了,熱過後味道不如之前。

萬琉哈氏吃了一個,剛出鍋的小餛飩鮮得很。

估計杜禦廚帶著雜工一大早起來包餛飩,隻等著她起床,看著時辰來下鍋,出鍋就剛剛好能入口。

萬琉哈氏吃得非常愉快,漱口後正打算去偏殿找本書來看,就聽說養心殿造辦處的總管張應過來重華宮求見。

她頓時納悶,造辦處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納悶歸納悶,萬琉哈氏還是讓金桂請人去前殿見一見。

張應一晚沒睡,盯著工匠們反複試了試,都沒什麼好辦法。

他一籌莫展,後來還是底下一個機靈的小太監提醒,說這彩色玻璃的事是定嬪跟皇上提起的,她會不會知道要如何解決這件事

張應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厚著臉皮親自過來重華宮一趟。

定嬪能說出什麼來,那敢情好,若是說不出什麼,張應也能借口說玻璃工坊以後會設在英華殿,知會萬琉哈氏一聲,也不會叫這位娘娘尷尬了。

張應心裡盤算好這才過來拜見,哪怕是造辦處的總管,他的禮數依舊足足的,絲毫不敢有一點怠慢“見過定嬪娘娘。”

“起來吧,不知道這位張伴伴特地過來見我,所為何事?”

萬琉哈氏示意他坐下說話,又讓月瑩泡了熱茶送來。

她不再開口,隻等著張應主動說就是了。

張應先提起了英華殿要改為玻璃工坊之事,萬琉哈氏一怔,想了想英華殿好像就在重華宮隔壁。

雖說是隔壁,離著有一段距離,有人來來往往也打擾不到她,於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張應遲疑片刻,就跟閒聊一樣說起做彩色玻璃的事來∶……工匠愚笨,不知道西洋人怎麼在玻璃上作畫。工匠都是老匠人了,在瓷器上作畫的功夫是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卻對這玻璃束手無策。”

萬琉哈氏是聽出來了,玻璃工坊的工匠無法在玻璃上作畫,也就不能燒出彩色玻璃。

這位造辦處的總管估計亞曆山大,聽聞是她跟康熙提了做彩色玻璃的事,就跑過來問了。

萬琉哈氏回想了一下,如今確實是光滑的玻璃,在上麵作畫確實難,也沒有藏私的意思,畢竟誰都想玻璃工坊儘快能有產出,那才能賣出去有收入。

她就對張應坦言道∶“這個簡單,可以把玻璃做成毛玻璃,上麵不再平整,畫起來就要容易得多了。”

起碼染料更容易著色在玻璃上,不至於手忙腳亂的。

萬琉哈氏簡單補充一番,張應的臉色更迷茫了。

他斟酌著問道“定嬪娘娘,這打磨玻璃,奴才自是知道的,平日娘娘們用的鏡子,就是打磨後用的。”

所以打磨之後應該更平滑更亮才是,不是比如今的玻璃更難著色嗎?

萬琉哈氏知道張應這是想岔了,以為是拋光玻璃,這樣確實能做梳妝用的鏡子,就搖頭道∶“不是拋光,而是研磨。”

當然做這種毛玻璃其實也能用化學的腐蝕劑,倒在上麵,等腐蝕一部分後再用清水洗掉。

但是腐蝕劑不好做,操作一個不好,就容易傷到人。

用原始一點的法子,就是工匠用金剛砂在玻璃上打磨,讓玻璃表麵不規則也不平整。

張應聽得一愣一愣的,隻覺得這法子實在奇怪。

不過暫時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還是千恩萬謝後起身走了。

等張應離開重華宮,金桂看著四處都是自己人,這才小聲跟萬琉哈氏嘀咕道∶“這位張伴伴特意來重華宮問主子,主子爽快告訴他了,張伴伴卻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萬琉哈氏那麼好心,什麼都說了,還解釋得那麼清楚。

張應還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簡直是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

聞言,萬琉哈氏笑了笑,她倒是不介意張應沒完全相信。

一個造辦處的總管,要是不帶腦子,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沒點鑽研精神,那康熙也不會把他放在這樣的位子了。

確實張應聽了萬琉哈氏的法子,立刻就衝回去隔壁英華殿。

今早宮門一開,他就讓人把臨時工坊搬了過來。

工匠們還在苦著臉嘗試各種法子,見張應過來,正想告罪,就聽他一股腦把萬琉哈氏的法子一說,催促道“你們趕緊上手試試,我記得這邊也有金剛砂。”

工匠們麵麵相覷,也覺得這個法子有些奇怪,還是先上手試一試。

兩個人對著一塊玻璃磨了好一會兒,摸著確實沒那麼平整了,這才用染料上去畫。

這次染料上去後不再到處跑,而是乖乖就在原處。

工匠們一拍腦袋,頓時說道“是了,隻要這玻璃表麵不再光滑,染料自然就一個比一個乖,我們怎麼沒想到呢……”

他們隻想著怎麼控製住這染料,不讓染料亂跑,就沒想過改良這玻璃,讓表麵沒那麼光滑?

張應看染料確實能好好著色,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不由慶幸自己第一時間就去重華宮找萬琉哈氏請教了,而且這位定嬪娘娘是一點都不藏私,直接了當就說出解決的辦法來。

若是換做張應自己,他想必會親自告訴皇帝,這樣就在康熙麵前刷一波好感,功勞自然也拿了大頭

張應心想定嬪還真是個實誠人,心腸也軟,轉頭讓工匠多試了幾塊玻璃,看看穩定可行了,這才趕緊又往養心殿趕去。

他臨走前還不忘拿了兩塊毛玻璃,等會就能讓康熙看著更直觀一些。

康熙下朝後聽說張應已經想好法子,還在養心殿外邊候著,就微微笑道“他的動作倒是挺快。”

不過李德全也低聲稟報康熙,張應之前跑了一趟重華宮,康熙嘴角的笑容就淡了一點∶“讓他進來吧。”

張應進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康熙不太高興,腦袋頓時低下去,把手裡的兩塊毛玻璃送上,麻溜就替萬琉哈氏表功道∶“奴才多得定嬪娘娘提點,不然奴才跟工匠們還一籌莫展,不知道要如何解決這玻璃上作畫之事。”

他呈上毛玻璃後,又說了是如何做出來的∶“隻用簡單的金剛砂就能研磨,不費多少勁。”

而且跟張太監想得不一樣,玻璃也不會坑坑窪窪的,隻摸著有些不平整而已。

還不會直接透過去,影影綽綽的,平添了一分朦朧美。

康熙伸手摩掌了一下這塊毛玻璃,感覺確實有些不平整。

他抬頭就沾了李德全準備好的染料,在毛玻璃上提筆一畫,比起之前這就要好上色得多了。

康熙隨手畫了窗外的山景,李德全和張太監一個勁誇。

李德全讓兩個太監抓著兩邊舉起毛玻璃,站在窗前,光線透了過來,卻沒有完全透,讓這山景添了幾分神秘,而且光線柔和又不刺眼。

若是作畫後安裝在宮殿,日頭大的時候就不需要遮光了,反而上麵的圖案被光線襯托得仿佛在發光一樣。

康熙想著難怪西洋的教堂喜歡用這種彩色玻璃畫,掛在高處,玻璃上畫著的人物身上透著一圈微弱的光,確實有種神化的感覺。

他琢磨著要是讓畫技高超的匠人畫上西洋人喜歡的神化人物在玻璃上,是不是就能賣出前所未有的天價來

光是想想,康熙就感覺有趣極了,示意李德全去取了西洋畫冊,遞給張應∶“你按照上麵的人物在毛玻璃上作畫,這玻璃要大,上麵的人物要一模一樣,能辦到嗎?

張應恭敬接過畫冊,打開看了兩頁,裡麵全是西洋畫人物。

不是帶著翅膀,還不穿衣服的人,就是穿著衣服也露著肩膀、胳膊和大腿的。

反正西洋人喜歡的人物都奇奇怪怪的,工匠們不是畫師,他們不會自我創作,但模仿的功夫卻是一流的。

於是張應立刻應道“皇上放心,奴才能辦到。”

康熙點頭道“另外讓人做玻璃盒子,做好後送去重華宮…算了,先送到朕這邊來。”

萬琉哈氏說這玻璃盒子能讓書收藏起來更好,但是這玻璃需要暗色才行,他就又道“記得玻璃的顏色要暗一些,最好能不透光……

康熙還沒說完,低頭看著這毛玻璃,不就不怎麼透光了嗎?

很好,萬琉哈氏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了,都不必費儘心思去改了玻璃的顏色。

外麵再包一層暗色的布料,這就妥當了。

張應領命,趕緊回去工坊讓工匠們著實做了起來。

玻璃上畫西洋人物還能放一放,萬琉哈氏想要的玻璃盒子得立刻開始做起來!

康熙沒有立刻去重華宮,而是把手邊的折子都處理完了,看著時辰差不多到午膳的時候,才帶著李德全溜溜達達去了重華宮。

他不喜歡有人先去報信,也沒人敢窺視皇帝的行蹤。

所以康熙到了重華宮,外頭守著的小銀子見了連忙行禮,被康熙抬手阻攔去通報,小太監隻能老老實實在原地站著不敢動。

康熙進去後,先看到的是桌上擺了一排的青花瓷茶盞,不由好笑。

在偏殿外頭守著的小金子遠遠看見康熙,趕緊請正看書的萬琉哈氏出去,他另外得去小廚房那邊跟杜禦廚說一下。

這時辰眼瞅著要用午膳了,皇帝這時候來,必然要跟定嬪一起用的。

萬琉哈氏過來,康熙就招手笑著問道∶“你這是做什麼,知道朕要來,所以擺了個龍門陣來迎接朕嗎”

她都忘了自己擺了一排青花瓷的茶盞在這裡,剛進門看見還愣了一下,然後笑著答道∶“我昨兒讓人整理庫房的時候,看見這青花瓷的茶盞不少,就叫她們都取了出來。等放在一起後,我倒是發現一些不同。”

康熙饒有興致跟著仔細看了看這些青花瓷的茶盞,很快就發現端倪來,說道“是青花料不一樣,這紋路和顏色自然有所不同。”

萬琉哈氏點頭笑道“還是皇上厲害,一眼就發現了。我昨兒還在書架上找了找,找到一本關於青花瓷的書。”

康熙跟著萬琉哈氏去了偏殿,桌上果然放著一本翻開過的書。

他拿起來一看,是關於浙青的。

這本書康熙還真看過,隻是沒看完,看了一下就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本,朕也是看過。這書說得不多,也不知道怎的混進這些書裡來了。”

言下之意,他是很看不上這本自誇自擂的書。

說浙青就說浙青,怎麼就拚命誇上了?

萬琉哈氏也是好笑道“是啊,我還認真看完了,發現這書除了誇就是誇,倒是學會了不少誇人的好句子。

康熙眯了眯眼想,她學了這個,以後是用來誇他嗎?

萬琉哈氏果真好學,要真想學的話,他也不是不允的。

不過她很快轉開話題道“皇上,我後來回想很久之前看過一本雜書,提到用雲南的青花料來燒,融合其他石料,能做出的樣子就跟墨分五色一樣。”

墨分五色,就是墨色在水墨畫中顯出焦、濃、重、淡、清五種墨色的變化來。

康熙聽著就感興趣起來,若果青花瓷真能做出水墨畫的濃淡相宜,那真是難得。

萬琉哈氏見他起了興致,又垂下眼簾滿臉失落道“就是我想了一宿,都沒能想起那雜書叫什麼名字,著實有些可惜了。”

她得給康熙打個預防針,不然真讓自己去找,那根本就不可能找出這樣一本書來。

好在康熙也明白,萬琉哈氏愛書,家中阿瑪也是如此。

指不定是從哪裡借來的書,很快就還回去了。

加上萬琉哈氏可能年紀小的時候看的,之後看的書又多又雜,自然是想不起來的。

不過她的記性還不錯,因為看著青花瓷茶盞的關係,竟然想起來了。

康熙搖頭道“無妨,回頭朕讓人去內務府取些雲貴的青花料過來試一試就是了。”

萬琉哈氏一聽,雙眼亮晶晶看了過來。

康熙一看就明白了,微微笑道∶“你這是想要親自試一試了?”

萬琉哈氏有點赧然道“皇上,我可以嗎”

倒也不是不行,隻是這粗重功夫朕可舍不得你來做。正好讓人在英華殿做個小點的瓷窯,叫張應讓工匠試一試,回頭送過來重華宮給你看看就好。”

康熙嘴皮子一動就做了決定,底下人就注定要跑斷腿了。

萬琉哈氏心裡默默跟張應表示歉意,看來他肩頭的擔子又要多一些。

殊不知李德全還覺得張應走運了,因為定嬪這句話,玻璃工坊那邊還要多個瓷窯。

要真能成,這青花料燒出來能讓青花瓷更好看,那張應就是大功一件。

哪怕這功勞大頭是定嬪的,那麼張應也能喝上頭一茬的肉湯,簡直羨慕死人了!

這麼大的餡餅從天上掉下來,還砸到自己腦袋上,張應也有點懵,很快就欣喜若狂。

李德全走不開,索性讓門口守著的小金子去隔壁英華殿跟張應說一聲就是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定嬪開口了,那麼也得讓重華宮的人去報信,叫張應承情,還知道該感謝誰。

張應笑眯眯的,硬是給小金子塞了一個拇指大的珍珠“就是個小玩意兒,老弟你收著就是了,當做是見麵禮了。”

他們兩人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什麼見麵禮呢!

小金子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收下了,免得拒絕的話,讓張應尷尬。

以後他們隻怕還要天天打照麵,買聽皇上的意思,是讓張應這邊試著,然後呈上去給自家主子過目

見小金子收下了,又笑眯眯叫自己一聲張爺爺,張應也笑吟吟的,隻覺得這小太監年紀小一點,還是挺上道的。

他又仔細問了,得知是雲貴的青花料,這倒是不難。

難的是,雲貴出的青花料實在不少,好幾個地方都出這個。

加上雲貴如今被叛軍占著,好幾年來青花料都沒能送來,內務府這些年陸續用了,也不知道還有沒剩。

思及此,張應也坐不住了,跟小金子說一聲,就趕緊去內務府問問,彆是用光了,那他哪裡弄這青花料來

他去了內務府,說皇上要用的,二話不說就把雲貴剩下的一點青花料全包圓帶走了。

氣得內務府總管都想擼袖子揍人,偏偏張應還有理有據的,又是康熙的吩咐,自然不敢攔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張應帶著幾個強壯的太監,把雲貴餘下的青花料全扛走了。

心腹太監站在身後,小心翼翼問道∶“張伴伴把這些青花料都拿走了,後邊青花瓷還怎麼燒?”

他琢磨著康熙突然提起雲貴的青花料來,莫不是喜歡燒出來的顏色?

都被張應帶走了,以後他們想燒一些獻給康熙,豈不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憑空也變不出來?

雲貴那邊還打仗,他們去哪裡弄新的青花料?

內務府總管瞪了心腹一眼,沒好氣道“傻子,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這就直奔重華宮,準備跟康熙哭了!

康熙是沒想到,隻吩咐張應按照萬琉哈氏的意思燒個青花瓷看看,卻引來了內務府總管,還一個勁開始哭嚎起來。

當然不是真的嚎,不然內務府總管就在禦前失禮了。

但是一個中年大叔一邊條理清晰訴說,一邊抹著眼淚,連萬琉哈氏都要有點看不下去了。

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康熙擺擺手,一臉嫌棄,卻是沒怪罪這個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

他過來哭,一來是哭窮,二來也是立刻稟報康熙,這青花料沒有了,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第一時間來告訴他,還是很謹慎小心的。

內務府總管見康熙擺手,立刻就止了淚,低頭行禮後退下了。

這變臉功夫讓萬琉哈氏歎為觀止,果然宮裡的都是人精,尤其能被提拔上來的。

眼淚跟水龍頭一樣,說關就關掉了

康熙皺著眉頭沉吟道“雲貴易守難攻,想必要擺平需要一定時間。”

萬琉哈氏這琢磨做出更好看的青花瓷,不就是想讓他高興嗎?

這青花瓷康熙可以留著欣賞把玩,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了。

如今居然缺了青花料,這不是叫萬琉哈氏空歡喜一場嗎?

他這個做皇帝的,連一點青花料都給不了,實在夠鬱悶的!

康熙正想著,就聽旁邊的萬琉哈氏小聲說道∶“皇上,若是派人給雲貴那邊消息,說這青花料能運出來,品相不錯的話就大價錢收下……”

他聽得一怔,接而雙眼一亮,看著萬琉哈氏忍不住抿唇一笑“不錯,確實是個好法子。”

萬琉哈氏,還真是個妙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