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是送錢,工部才是花錢的大頭。
畢竟全國上下的工程那麼多,花費巨大。
不像戶部就是算賬的工具人,每天算多少進項,算多少花費,然後還要發愁怎麼花得比進的少,每天都在琢磨怎麼開源節流。
工部就不用發愁這些,他們隻需要給康熙遞個折子需要什麼工程什麼預算,然後康熙同意後轉到戶部手裡,讓他們送錢去工部就行了。
康熙還覺得工程的錢就不能省,給得也爽快,不就讓工部的人花費得更痛快了嗎?
王談剛接手戶部的時候,看著工部送來的賬單就開始頭疼了,那麼大的數目,每出去一次他都肉疼!
他喃喃道:“隻盼著新來的工部尚書是個省錢的,彆跟之前那個一樣大手大腳就行!”
隻是王談沒料到,康熙會提拔吏部侍郎李天馥為新一任的工部尚書。
不過李天馥為人剛正不阿,在吏部的時候就做事一板一眼,私底下被不少人罵是不知變通,但是他這個性子來當工部尚書的話就相當合適。
顧凝宸卻知道這個人,畢竟李天馥實在太有名了。
他如今從吏部調到工部做尚書,回頭還去了刑部和兵部。
可以說在康熙的時候,六部當中,李天馥就去了四個,實乃牛人。
最後他還進了內閣,然後死在任上,也可以說是鞠躬儘瘁了。
李天馥的剛正和清廉也是出了名的,康熙才敢用他來當這個工部尚書。
畢竟工部的油水實在太多了,誘惑就更多,很多人起初還好,漸漸就把持不住。
之前那位工部尚書在之前也是個能臣,名聲極好,不然也不會被康熙提拔起來。
隻是在這個位子上久了,巴結和奉承的人實在太多,利益又足夠誘人,沒能把持住,最後下場就會跟前麵那位工部尚書一樣了。
李天馥很快就位,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組建工部。
實在是之前康熙一怒之下,把牽扯進去的工部官員都清理了一個遍,然後發現幾乎都砍完了。
如今李天馥進了工部,就他一個光杆司令,根本就做不過來。
康熙另外指了個工部侍郎給他,其他就由李天馥從名單上選,選好後稟報他一聲。
康熙看過後覺得沒問題,新的工部就能組起來了。
這事原本該是康熙自個拍板的,不過他交給李天馥親自來選人,也有點看他會選誰的意思。
另外他是覺得身為帝王,該做的都做了,底下人就無事可做,倒也不行。
李天馥雷厲風行,很快就選好了人,把名單呈了上來。
康熙一看倒是笑了,對顧凝宸說道:“朕就想著他會選誰,沒想到他挑的這些,都是之前被工部打發去其他部的人。還有些被革職在家,如今又官複原職了。”
顧凝宸一怔,很快就想到:“這些是之前被工部排斥之人,想必性子跟那些人不一樣,不想同流合汙,才被趕走了?”
康熙點頭道:“不錯,這些人的性子跟李天馥差不多,不願意跟以前工部那些人合謀,就被攆走了。”
除了零星幾個從工部打發出來的人之外,還有就是被各部孤立和排斥之人,甚至有一些在各部起碼十年八年都沒挪過職位,又從來沒有過錯之人。
這就讓顧凝宸有些不明白了:“皇上,李大人選這樣的人,是因為他們坐得住,比較穩妥?雖說許久沒挪過位置,卻也沒有多少差錯?”
康熙頷首道:“這樣的人能力是有的,就是不會來事,所以沒被提拔。另外背後沒有關係,大多是寒門子弟,就一直在原本的位子上。如果沒有李天馥,這些人估計做到致仕的時候也隻是在這麼不起眼的位置上。”
寒門子弟要被提拔起來沒那麼容易,既沒有靠山也沒有錢財能隨意打點,才能又沒到驚才絕豔的地步,很難被康熙發現,就隻能在同樣的繁瑣的芝麻官職上蹉跎。
這些人能留下當京官已經是相當不錯了,很多隻能外放更偏遠的小地方,然後輪流換更偏的位置,到底可能一直是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李天馥明顯是要重用這些寒門子弟,給他們一個機會。
康熙想了想,沒有否了他的建議,先讓李天馥試一試。
他也不是看不上寒門子弟,而是這些人才能是有的,但是當官不隻是才能和學識,更多的是經驗。
好出身的人家,父輩祖輩都可能是朝廷大臣,他們經驗豐富,手把手教導子孫晚輩,他們的路會走得更順,基本上不需要走什麼彎路。
但是寒門子弟就不一樣了,他們的父輩可能還是泥腿子出身,或者是做買賣的商人,總之跟朝堂可能沒太大的關係。
他們靠自身的學識、勤奮和運氣中舉,還能當官,已經是祖墳冒煙的大事了。
想要再往上走,就需要領路人。
這就跟領著不會走路的孩童,得一步步教他們該怎麼走,需要費不少時間。
他們跟孩童唯一不同的,就是要更聰慧,可能一點就通,卻依舊需要時間才行。
康熙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教導這些人,李天馥也未必有。
畢竟工部如今還得繼續運作,人都沒有了,還全是新人,李天馥更要親自手把手教導這些人怎麼處理工部的事,不累死自己才怪。
不過臣子有這樣的心,康熙還是願意讓他試一試。
他對顧凝宸說道:“不知道李天馥能走得多遠,教這些人又能堅持多久。”
顧凝宸聽後卻笑著道:“不如我跟皇上打賭,這些人應該很快能跟上李大人,然後讓工部重新運作起來,還要比以前辦差更好?”
康熙聽後就笑笑道:“你對李天馥這麼有信心?”
聞言,她卻搖頭道:“皇上,我不是對李大人有信心,而是對這些寒門子弟有信心。畢竟皇上剛才說他們要不是李大人的提拔,可能一輩子就那樣了。如今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他們要不珍惜不拚命,就對不起自己了。”
顧凝宸不覺得李天馥真有那麼大的能耐,短時間內把底下人都教導成人才。
再厲害的老師,學生不努力不拚命去學習,怎麼可能取得好成績?
如今李天馥是個能人,底下這些寒門子弟想要拚命抓住這次機會,肯定會儘全力去學,自然就能出成績來了。
康熙想了想點頭道:“希望跟愛妃說得那樣,李天馥真能帶出一批人來,工部的差事就不會被耽擱了。”
顧凝宸笑道:“皇上,那咱們還賭嗎?”
聽罷,康熙就笑了:“賭,怎麼不賭?咱們也算是小賭怡情了。”
要賭的話,肯定得要賭注。
他低下頭,輕聲說道:“要是愛妃輸了,就自罰一杯酒水?”
顧凝宸無語,她這一杯倒的體質,自罰一杯不就要醉過去了嗎?
想到醉後的自己十分大膽,她抿著唇道:“皇上不如換一個?”
康熙笑笑:“不換,朕就要這個。”
行吧,顧凝宸隻好妥協,又道:“那我要是贏了,皇上就允許我去家裡的莊子住上兩天如何?”
康熙有些驚訝道:“怎麼忽然想到去你家莊子上住了?拖爾弼說莊子上有什麼特彆的東西了?”
顧凝宸搖頭道:“阿瑪沒說什麼,隻在信裡偶爾提了提。我想著阿瑪在莊子的田地種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蔬菜瓜果,怎麼也得親眼過去看看才是。”
畢竟她想出去走一走,出京是不可能,隻能在京郊的莊子上溜達一下,自家莊子就是個很好的去處。
“聽聞那邊景色不錯,我去住上兩天就回來,如何?”
見顧凝宸的目光亮晶晶看過來,滿是期待,康熙倒是琢磨道:“在京城能去的地方確實少了一些,朕打算把清華園修繕一番,以後也是個落腳賞景的好去處。”
他想到就做,直接就讓李德全叫來李天馥。
康熙要見臣子,顧凝宸就隻好先回去了,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一點小委屈。
見狀,康熙的眼神一轉,輕輕避開顧凝宸的目光,讓人送她回去重華宮。
顧凝宸就明白,她想偷溜出去自家莊子上玩兩天的機會是沒有了。
不過她之前也想過不太可能成功,隻是嘗試一下,就沒有太失望。
當然在康熙麵前,顧凝宸還是要表現得稍微誇張一點!
隻是康熙修的這個清華園,以後好像就叫暢春園了?
李天馥沒想到工部這麼快就要接新差事,就是修繕清華園。
清華園原本是明代萬曆年的一座園子,是姓李的人家所有,也叫李園。
康熙打算把清華園改為暢春園,前後有議事和居住的宮殿。
以後前邊議事,後邊居住和遊玩兩不誤。
康熙還對李天馥說道:“朕隻給你三年的時間,把暢春園徹底修繕完成,能做到嗎?”
李天馥當然不能說做不到,他謹慎說道:“皇上,等微臣去親自看過後,才能回稟。”
康熙倒沒為難他,讓李天馥去暢春園看了。
李天馥帶著工部的人和工匠一起去的,丈量了一下園子的大小,又按照康熙的喜好來布局。
他帶著所有人忙了三天三夜,終於做出了暢春園的圖紙來。
要三年來完成所有是不可能的,但是主體在三年內完成卻是可以。
李天馥拜見康熙的時候,相當實事求是道:“皇上,微臣把暢春園分為兩部分,右邊是議事和居住的地方,左邊則是打算建造西花園。”
南邊是議事的宮殿,隔著一條河是康熙居住的地方,後邊還有幾處宮殿,給後妃居住。
在北邊更是大片的湖水,湖光山色,能在上麵泛舟,又有亭台樓閣,夏天乘涼最是舒適。
康熙看著頗為滿意,又看向圖紙左邊,則是大片的宮殿,另外有校場和藏書閣。
李天馥順著他的目光解釋道:“皇上,微臣打算此處為年幼皇子們居住的地方。”
既跟康熙和嬪妃們分開,又隻隔著一道宮門,康熙想見這些小阿哥的時候十分方便。
另外小阿哥住過來後,既不耽誤上課,就連學武也不耽擱,校場和藏書閣都準備好了。
康熙看著就更滿意了,想到顧凝宸每次出行都一副舍不得四阿哥的樣子。
要是以後住到暢春園來,她沒帶上四阿哥肯定會遺憾。
但是四阿哥長大了,就不能跟顧凝宸住在一塊。
這樣住得近一些,見麵方便,卻又沒住在一起,還不耽擱學業,李天馥的安排確實妥當又周到。
康熙就點點頭道:“不錯,就這麼辦。”
李天馥也沒隱瞞,還稟報道:“皇上,因為隻有三年的功夫,恐怕宮殿隻能建得素雅一些,彩繪和浮雕恐怕來不及。”
康熙看了他一眼,心裡感慨李天馥還真是實誠。
三年工期太緊張,要做得華麗細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彆的大臣,可能直接就勸康熙寬鬆一下工期,延長一些。
又或者給底下工匠死命令,反正他們死都要做完,做不完就把責任推到工匠身上,官員就能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
李天馥卻不一樣,他不要求康熙改變,而是在可控的範圍內減少建築的工期,比如就是不加上彩繪和雕花,這樣時間就足夠用了。
康熙想了想就道:“也行,回頭你出個宮殿的圖紙給朕看看。”
李天馥應下,回去就讓工匠趕緊把宮殿的具體圖紙做出來。
他幾天後就送來給康熙看,康熙還帶著顧凝宸一起看了:“朕感覺這宮殿有些樸素淡雅,不過周圍的景色卻很美。要是宮殿過於華麗,反而喧賓奪主,叫這些美景都黯然失色了。”
顧凝宸也這麼覺得,笑著點頭道:“皇上說得正是,美景在前,宮殿隻要住得舒服就好。畢竟宮裡的建築已經足夠華美了,沒必要在另外一個地方還建一樣的。”
康熙深以為然,於是李天馥的圖紙被通過了,他就抓緊讓工匠們開工。
材料先用存庫,另外再派人在彆處調過來。
當然李天馥也去戶部跟王談要錢了,材料的各種花費他做成表格送來,讓王談簡直是一目了然。
王談看過後,讓底下小吏再複核一遍,請李天馥在旁邊喝茶等一等的時候,就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其他人都跟李大人這樣,我不知道要省多少事了。”
表格寫得簡單明了,需要多少材料,用在什麼地方,第一批需要多少,第二批需要多少都寫上了。
還寫明了要哪裡的木材,打算去哪裡購置,又是從水路還是陸路送來,需要多長時間送。
每個環節都寫明白,還在後邊寫上大概需要的銀錢數目。
當然途中必然有點損耗,比如木材用水路的話,可能中途會發黴或者潮濕壞掉一部分。
李天馥雖然剛正不阿,也不傻,如果木材的數目正正好,那損耗一去就不夠用了,少的還要重新采買,另外得自己貼錢進去嗎?
所以這寫的數字是加上了損耗,還寬鬆了一些,彆是木材到了,建築的時候下雨弄壞了,還得重新弄一批,就往寬裕的數目去。
多了的還可以好好保存下來,在彆的工程上用,壓根不會浪費。
王談就喜歡李天馥這樣算得清楚明白的做派,絲毫不讓戶部為難。
不然那麼一大筆錢,說得含含糊糊,王談是給還是不給?
他還得寫折子跟康熙說明白,工部自己都說不清楚的話,讓王談怎麼辦?
幸好工部尚書換了人,王談之前每次都頭禿,寫折子都發愁,以後看來是不會了,頓時美滋滋。
康熙看了王談送來的折子,上麵賬目非常清楚,也頗為滿意。
他知道是李天馥給的數目足夠清晰,才讓王談把賬目理清的,越發覺得提拔李天馥去工部是相當明智的決定。
另一邊顧凝宸雖然沒能出宮去莊子,也給拖爾弼寫了信。
因為這些年來,兩父女每個月都會通信,顧凝宸也不瞞著康熙,偶爾還會把信箋給他看。
久而久之,康熙也就不看了,畢竟兩父女也就說說平日的事,互相關心一下而已,他沒必要次次都看,好像不信任兩父女通信一樣。
每月一封信的事也就定了下來,顧凝宸給拖爾弼寫信的時候也沒避開康熙。
今兒她寫了不能去莊子上的事,表示有點遺憾。
其實顧凝宸是想到如今這天花還沒消滅,孩子們得種痘才行。
康熙已經命太醫院試著用人痘,但是危險性太高,而且不太穩定,一直沒敢給小阿哥們嘗試。
顧凝宸就讓拖爾弼在莊子上養了不少牛,這些牛是各處采買來的,都長過牛痘。
拖爾弼聽她的話到處采買了得過牛痘的牛,另外還找到一位大夫在莊子上幫忙處理這些牛痘。
顧凝宸原本想親自過去看看,拖爾弼是百般阻攔,然而勸不住,他正頭疼。
好在康熙不讓顧凝宸出宮去莊子上,讓拖爾弼很是鬆了一口氣。
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住這個女兒跑到莊子上去,牛痘雖然如今看著沒危險,感染過牛痘的養牛郎也都沒事,但是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