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娘家原本就是做穩婆的,漸漸摸索出來,比一般的穩婆要厲害得多。後來還機緣巧合碰上願意教導醫術的老大夫,學過幾手。
有的家裡父兄是大夫,有的丈夫是大夫,耳濡目染後自學成才,實在了不起。
她們去給學生上課,原本還十分忐忑。
索綽羅鼓勵道:“隻要把你們的經驗一件件分享,那就很足夠了。這些寶貴的經驗能讓學生們少走一些彎路,以後也能儘快學起來,成為真正的女醫。”
幾個女醫商量了一下,每人一天說一到兩個時辰,輪流著來。
顧凝宸特地交代索綽羅,給幾位女醫先生的月銀相當高。
可以說她們在學院教個五六年,就足夠在京郊買一處小房子了。
如今京郊的房產是有市無價,很多京官還買不起房子,隻能租住,需要慢慢攢錢多年才能買的上一間小院子。
或者他們還沒攢夠錢,就因為太過出色而平步青雲,然後被康熙賞賜大房子,就不必自己出錢買了。
很多人不理解為何給這些女醫學院的先生跟一般官員差不多高的月銀,讓她們都能夠在京郊買個小院子住了。
她們反正要上課,住在學院裡麵也是包吃住的,不是更劃算嗎?
沒必要另外買一個小院子,平日她們估計都沒什麼時間過去,隻有休息的時候才能回去院子了,另外還需要花錢來打理。
但是顧凝宸卻知道這些女先生們會到京城來,究竟費了多大的功夫,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她們或許有父兄和丈夫的支持,很可能誰都不支持,還是義無反顧一個人到京城來了。
能被支持的人實在太少了,有兩個女醫還下定決心跟夫君和離後才上京來。
比起一直阻攔和不支持她們當女醫的夫君和婆家,她們更愛當女醫,救下更多的人,於是就放下一切上京來了。
她們如此勇敢,願意離鄉彆井到京城來,就是喜歡女醫這個行當,也希望培養更多的女醫,能夠救下更多的孕婦。
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女子太難得,讓顧凝宸十分敬佩。
又知道她們願意為了學院,為了女醫這個事業拋下一切,如今什麼都沒有,那麼就該給她們安定下來的東西。
錢是個好東西,它未必是萬能的,但是大多數時候有了它,生活就能好過得多了。
沒道理幾個女先生犧牲那麼多,顧凝宸又不缺錢,還不能給她們一點甜頭。
而且顧凝宸也想要留住她們,在學院教書幾年也有奔頭,然後最多五六年在京郊買個很小的院子。
她們休息之餘就有個能夠獨處的地方,還是完全屬於她們的安身之所。
總不能讓這些女先生隻付出和犧牲,到頭來學院卻對她們沒有任何回報吧!
剛開始女先生確實是憑著一腔熱血或者抱負過來,但是時間長了,熱情消退,可能就不如開頭那麼積極,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學院這時候還隻一味給女先生一點不實際的東西,比如口頭鼓勵一下,或者送點華而不實的名銜,那對她們的生活毫無幫助。
等多年過後,她們隻拿一點點微薄的月銀,在學院過著清貧的日子,很可能以後就熬不下去,或者擔心未來的生活而不願意繼續留在學院了。
反正顧凝宸不差錢,也認為這些女先生值得,給的月銀就高了。
而且也不是一次性就直接給每人一套京城的小院子,這樣大手筆她也不是給不起。
但是無功不受祿,女先生們還沒做什麼,顧凝宸就什麼都給了,反而不妥。
人心易變,什麼都沒做就什麼都有了,那麼之後就不會努力了。
再說了,自己努力後才得到的東西,怎麼都比不勞而獲得到的要更珍惜和有滿足感。
康熙覺得顧凝宸的安排不錯,給了學院女先生們相當不錯的福利,卻又不是一股腦什麼都給了,叫她們一下子被餡餅砸暈後,反倒不會努力教導那些學生。
如今這樣就好,既給了盼頭,也有了體麵,女先生在學院裡想托人在外邊買點什麼,也不至於手頭緊巴巴的,什麼都買不起那麼慘兮兮。
而且如此一來,一些溫大夫不認識,其他地方的女醫聽到消息後也紛紛聚集到京城來。
女先生自然是越多越好,不過這些後邊來的人並不是知根知底,就需要仔細查過身份,也驗過她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女醫,是否做過女醫的工作,彆是過來渾水摸魚的。
還真從裡麵找到幾個當了一兩年的穩婆,卻做得不怎麼樣的婦人,聽說去學院當先生的福利好,就連夜趕過來了。
她們以為能輕鬆混進去,哪裡知道轉眼就被人發現了呢!
被拆穿後,那幾人隻能灰溜溜跑了。
留下來的人去都是有真本事的,這才能進學院當女先生。
不然什麼人都能進去,誤人子弟怎麼辦?
這些可是女醫,是救人的醫生,要是誰被誤導了,學了什麼不對的方法,以後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殺人了。
醫術這個,差那麼一點就可能要人性命,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差錯,也絕不能讓人渾水摸魚進來。
女醫學院那邊蒸蒸日上,女先生多了,女學生也多了,顧凝宸看著索綽羅送來報喜的信箋,也是十分歡喜地笑了。
康熙到重華宮的時候,見她笑眯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就笑著問道:“這是有什麼好事了,愛妃笑得如此高興?”
顧凝宸就把女醫學院的事說了:“我之前還十分忐忑,想著要辦一所女醫學院。這樣的學生結業後,也算是出師了,做的卻是救人的活計,絕不能有一點差錯。”
“不管是先生,還是這些學生,都是仔細查驗過。隻盼著她們努力學習,結業的人能多一些,以後也能救下更多的婦人和孩子,不至於叫女子每次生孩子都要過鬼門關,甚至很難過去。”
康熙摟著她的肩膀,在顧凝宸的身邊坐下道:“放心,你的想法已經傳達給學院裡的女先生和學生知道了,她們不會辜負你,該是會成為很不錯的女醫才是。”
“對了,朕這邊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就是西洋人想要買下聽診器。”
顧凝宸聽得有點驚訝,卻又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
畢竟西洋如今的醫生還貼著病人後背聽心跳呢,得知有這麼個聽診器在,自然想要過去。
不過直接賣過去,這聽診器的構造很簡單,太容易被複製了。
要是西洋那邊自個製造,等於是這邊把聽診器送過去給他們,實在太虧了一點。
於是康熙還是打算用代理的方式,讓西洋各個國家的貴族來做代理人,然後來賣這個聽診器。
隻是之前西洋打了幾場仗,加上英吉利的國王都換人了,貴族很多也因為站隊的關係,身份地位都有所改變。
原本壓水器的代理也需要更換人了,正好把這個聽診器添上,多的人願意代理。
畢竟做這個代理人,賣這些東西就必須過他的手,能有點傭金不說,在外邊也十分有麵子的事,多的是人樂意。
法蘭西那邊就不需要找貴族來代理,路易十四寫信來,自告奮勇要當這個代理人。
他對聽診器也十分感興趣,知道能聽胎兒的心跳,還能不必貼著病人的後背聽清楚他們的心跳聲,甚至能察覺出肺部的問題。
如果肺部有雜音的話,很可能有問題,儘早發現還能儘早治療。
不然拖得久了,那就要沒救了。
如今西洋的肺病還是很多的,剛開始沒察覺,不但容易惡化,還會傳染人,醫生能儘早發現,自然就更好了。
這麼個好東西,法蘭西國王還在信裡抱怨康熙怎麼不早點給他說,必然出大價錢做這個代理人,然後轉頭就送到法蘭西來大賣特賣。
光是法蘭西的醫生,他就打算人手一個聽診器!
不知道法蘭西的醫生怎麼想,反正顧凝宸覺得他們未必會那麼容易接受。
但是法蘭西國王親自送,他們就不敢不用了。
康熙也沒落下波蘭那邊,寫信問過波蘭國王,後者對聽診器也很感興趣。
尤其波蘭國王最近病了,醫生懷疑是肺部的問題,卻始終沒能診斷清楚,如果有了這個聽診器就更好了。
顧凝宸看著波蘭國王的信箋,感覺他這更像是支氣管炎。
這宮廷醫師是屠夫改行的吧,居然隻知道放血?
人放血多了,原本身體還好也要變得虛弱,自然而然免疫力就變低。
明明能好起來,反而因為放血就慢慢虛弱下去,不太重的病都熬不過去了。
康熙看著也覺得這宮廷醫師實在胡來,卻不好說什麼。
顧凝宸卻想起一種草藥,對支氣管十分有效,就是金線蘭了。
這藥材作為藥膳也行,直接加上其他藥材一起煎服也可以,作用非常顯著。
就是這東西不太好找,在後世的時候也因為過於稀少,瀕臨絕種,於是成為牢底坐穿草,也就是國家二級保護植物。
金線蘭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尤其樹木旁邊生長,海拔還要高,不怎麼好找到。
康熙一想,倒是記得這味藥材來:“朕記得太醫院那邊的庫房裡有這麼一味藥。”
對皇家來說,金線蘭再難找,也不可能在太醫院找不到的藥材,除非是不存在的藥材了。
康熙的記性不錯,之前又對藥理很感興趣,對太醫院的藥房甚至比有些禦醫還要熟悉。
他吩咐李德全去太醫院那邊,很快就取回來一小盒曬乾的金線蘭。
金線蘭就跟它的名字一樣,葉子肥大,然後有交錯的金線在上麵。它曬乾後也能入藥,還更好保存一點。
康熙在回信裡寫了這種藥草的用法,另外附上藥方,能夠直接煎服,也能跟雞肉和兔肉等等一起燉湯來喝,相當滋補,還是溫補,對波蘭國王這樣病久了的人正是合適。
他們兩人畢竟素未蒙麵,波蘭國王不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
隻是康熙覺得波蘭國王的性子不錯,足夠爽快,兩人書信來往也有幾年了,相處得十分愉快,也願意給他一個治療的建議。
波蘭國王接不接受是一回事,用過後對不對症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在信箋裡寫的症狀並不多,用上金線蘭隻是康熙和顧凝宸的推斷。
反正金線蘭這東西吃不壞人,體虛之人很是適合用。
像波蘭國王這樣久病的,自然體虛,用一用後哪怕不能徹底病好,也起碼能讓身子骨好一些。
把信箋寄出去,康熙就沒管這事了,專心把聽診器的代理權一個個國家分出去。
顧凝宸卻因為金線蘭,想到了法蘭西的一味很有名的藥,那就是金雞霜納了。
這是用金雞樹的樹皮磨成粉做的藥,是治熱病用的,尤其是瘧疾的特效藥。
她仿佛記得法蘭西會把這藥送過來,就是因為康熙得了瘧疾,然後禦醫們束手無策。
也不知道康熙究竟怎麼得瘧疾的,又是什麼時候會得,很難防範得了,就要先把藥物準備好。
要出什麼事的時候,隨時就能用藥。
不然從法蘭西再要藥物過來,還得海商送,沒一個月半個月根本就送不過來,康熙未必能支撐那麼久的時間。
要金雞霜納也不必通過法蘭西,這金雞樹原產在南美洲的秘魯,然後被送去東南亞種植,在印尼是最多的。
在熱帶才能種,隻要派人去印尼找就行了。
隻要把樹苗帶回來,就能在南邊種起來。
另外從印尼買來樹皮一半放在庫房,一半磨成粉做藥備用,也能放置很長的時間。
等需要的時候,就能立刻拿來用了。
康熙也不知道顧凝宸從哪裡看到東南亞的國家有一種神奇的樹,樹皮剝下來能做藥。
不過他從來不會對顧凝宸說不,於是就派人讓海商帶回來幾箱,然後送去太醫院那邊。
禦醫查驗後,金雞樹皮磨成粉後確實能治療熱症,不過隻能前期用。
顧凝宸知道,這是因為金雞霜納隻能殺掉瘧疾的蟲卵,卻不能阻斷繁殖。
換言之拖的時間長了,體內的瘧疾已經不止第一代,還可能有第二代和第三代了。
金雞霜納能殺掉第一代,卻未必能徹底殺掉第二代和第三代,這樣它們就能繼續繁殖下去,讓瘧疾不能完全好起來。
所以隻能在一開始的時候服用,後邊病程加重後,作用就不會太大了。
於是得跟時間賽跑,慢一點的話,這藥就無法救下康熙了。
這藥不但太醫院保存了一部分,藥房存了一部分,就連重華宮那邊也存了一些。
顧凝宸讓鄧女醫小心翼翼把金雞霜納保存在玻璃密封的盒子裡麵,想著要是用不上還好,如果有一天要用,也能第一時間拿出來用了。
不把藥放在自己手邊,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她自然不能夠放心。
顧凝宸這邊把金雞霜納小心收好,那邊康熙就接到消息,波蘭國王的病有所好轉了。
跟康熙的回信一起,波蘭國王還收到了一個密封的玻璃盒子,裡麵是一些乾草。
對不懂藥材的人來說,他看著這些乾草跟外邊草地上曬乾的沒什麼區彆,可能就是葉片的形狀有所不同。
宮廷醫師強烈反對波蘭國王吃用這種奇怪的草藥,要是吃完後身體病情加重就麻煩了。
他也不是覺得康熙想要謀害波蘭國王,畢竟大清皇帝跟波蘭國王的交情很不錯,彼此之間也沒有利益鬥爭,離得那麼遠更沒必要動手。
宮廷醫師反而擔心,大清那邊有很多神奇的藥草能夠治病,要是波蘭國王吃下後真的能好起來,豈不是顯得自己這個醫師的醫術太差了?
波蘭國王不知道宮廷醫師的想法,而是感動於康熙的上心。
他作為國王,生病後不好跟身邊人吐露自己的難受,顯得自己這個國王十分沒有威嚴還十分軟弱的樣子,隻能跟康熙在信箋裡吐露幾句。
哪裡知道康熙就上心了,還千裡迢迢給自己送來藥草。
他又特地在信箋裡寫明這藥草對身體有好處,哪怕不對症,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波蘭國王知道大清有很多神奇的藥材,能夠治病救人,康熙又如此有心,特地送藥草來,他自然要試一試。
按照信箋寫的,這些金線蘭他不但讓人煎服為湯藥,還叫廚子做了藥膳來吃。
不過兩三天,波蘭國王就感覺身體舒服了一些,不會手腳沉甸甸的,完全沒有力氣抬起來。
再過五六天的時候,他已經能下榻走動一會兒。
雖然時間不長,走得久了還會喘大氣,但是對臥榻養病一段時間的波蘭國王來說已經感覺十分神奇了。
果然這神奇的東方藥草能救人,大清皇帝果然是個有心人!
波蘭國王很高興,立刻就寫信給康熙表示感謝。
得知康熙喜歡琥珀,他還把波蘭最上等的琥珀作為感謝禮物裝了一船,給康熙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