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三更合一(1 / 2)

康熙聽了侍衛的複述,也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麵上的表情很難看出喜怒來。

這幾年他身上的積威更重,也隻有跟顧凝宸單獨相處的時候才會徹底放鬆下來。

侍衛退下後,康熙轉過頭來,剛才板著的臉上帶著一點淺淺的笑容來:“你聽完後,覺得靳輔怎麼樣?”

顧凝宸聽著就笑道:“我聽著靳大人就是個好官,不過我覺得不重要,皇上心裡隻怕已經有了定奪。”

康熙微微頷首,推開船隻的窗戶往外看,指著外頭對她說道:“兩岸邊緣的地方,應該用淤泥把地麵抬高了一些,本來該是斜坡,如今都是平地。”

他不說,顧凝宸還真沒發現這麼細微的地方,如今仔細盯著,還真是這樣。

土地邊緣是自然形成,當然是從高到低,斜著下來,然後慢慢淹沒在河道裡頭。

所以發大水的時候,潮水就會輕易淹沒到兩邊岸上的莊稼,造成很大的損失。

如今抬高了一點,看著不多,卻讓小潮水的時候就上不了岸。

比如大雨的時候,河床抬高了一些,岸邊也不會受到影響。

這位靳輔大人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特意讓人把河道兩邊的邊緣都用淤泥整理了一番,隻怕做事從來都深思熟慮,不像是衝動莽撞之人。

尤其船隻一直在走,岸邊的邊緣都是齊齊整整的,這花費的功夫可不小。

康熙看著心裡就滿意地點頭,靳輔看來並沒有讓他失望。

走了一段路,康熙卻忽然叫李德全,讓船夫改道。

不直接走河道最寬的地方,而是走小道。

為了洪水泛濫的時候能夠分流,靳輔也挖了不少小水道。

一來可以分流河水,不讓水流堆在一起,淹沒岸上的莊稼。

二來可以借此讓河水流入內陸,讓農人給莊稼灌溉的時候更方便一些。

三來以前船隻就隻能在中間門最寬敞的河道行走,深入一點的村莊和城鎮因為沒有河水都靠近不了。

如今開鑿了一條小河道,他們的船隻就能通過,然後用河運把貨物送進去。

這樣就不必水路轉陸路那麼麻煩,能直接從水路送貨,既省錢又省時間門,還給內陸深入的地方送貨更方便,貨物的價格也能下來一些。

不然又是水路又是陸路,這花費大,當然都攤在貨物上麵,讓價格拔高,叫內陸不少人買不起。

而且很多新鮮的貨物,路上時間門越短,越是保鮮,存活也更多,更好運輸,才能賣上價錢。

這也方便了內陸不少產出的新鮮瓜果和雞蛋禽類等等,都能通過河道運輸出去,價錢就不會被壓得很低,日子也能好過起來。

小河道實在好處多多,所以靳輔早早就上折子稟報康熙,得到允許後就立刻挖了起來。

當時也有不少朝臣反對,覺得這河道挖開那麼多支流,雖說能分流河道在洪水時候的負擔,卻也挖得太多了。

隨意改變河道,挖得七零八落的小道,是對河神的大不敬,會遭來災禍。

顧凝宸聽後心裡嗤笑,這些朝臣為了反對而反對,真是什麼借口都能找出來,連河神都抬出來了。

他們怎麼沒想過洪水泛濫的時候,支流足夠多,才能分流更多的河水。

平日沒有洪水的時候,農人灌溉也方便,不用一遍遍從河邊挑水回去?

不過群臣很多都沒有親自種過莊稼,哪怕跟著康熙去了每年的春耕儀式,也就那個時候做一做,卻不如康熙真的在宮裡圈一塊田地來種。

不止一年,他每年都種,還帶著小阿哥們一起種。

大臣們對農人每天需要去河邊來回挑水十幾二十遍的事自然不清楚,隻覺得挖開太多河道的支流十分不妥。

顧凝宸都想建議康熙,讓這些不食人間門煙火的大臣到村莊來,給農人乾活三天就好了。

讓他們彆去小河道灌溉,就在大河道這邊來每天挑水,估計累得一天都要乾不下去的。

她這麼想,也給康熙這麼說了。

康熙聽得好笑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少大臣當初極力反對挖開太多的支流,哪怕後來人慢慢少了一些,卻依舊有一些堅持反對。”

他每次看到彈劾的折子就開始頭疼,不用看都明白這些大臣都是彈劾靳輔。

不如就按照顧凝宸的意思,讓這些反對的大臣來這邊幫農人乾活。

顧凝宸還是心軟,隻說乾活三天,按照康熙的意思,不乾活一個月哪裡叫乾活了?

他尋思著以後定下規矩,叫吏部的人通知群臣,叫他們每年都要去伺候莊稼至少二十天。

可以不連續,比如就沐休的時候去,一個月就有兩次,一年下來就有二十幾天。

去掉冬天的時候,湊個二十天就可以。

如果每年這二十天不能做到,那麼吏部就不會安排他們的職務,在職的也要停職。

什麼時候做到了,什麼時候再繼續就職。

顧凝宸聽得不由側目,大臣們知道康熙這個規定,估計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皇上就不怕大臣們作弊,說是去莊子上伺候莊稼,隻在旁邊看著不動手了?”

康熙就笑著道:“朕可以抽查一番,問一問就知道誰做了,誰沒親手做了。種田的事隻問人,就能知道個大概,沒親自上手,一問就能出破綻來了。”

尤其他還是親自伺候莊稼好幾年的人,不比那些伺候莊稼多年的農人差,對莊稼尤為熟悉,又親自伺候過莊稼,問上一兩句就能清楚了。

每個人問那就太浪費時間門了,康熙就每年隨意抽取那麼一兩個人來問,誰要是答不上來,那頭上的烏紗帽就暫時摘掉一段時間門。

差事還是要繼續做,但是這官職就待定。

什麼時候這官員把莊稼真正伺候過,頭上的烏紗帽才重新戴回去。

不然吃著農人種出來的糧食,卻不知道糧食從何而來,這些大臣豈能知道農人的為難之處,更好為百姓們謀福?

尤其當地父母官,要不清楚百姓需要什麼,又怎麼給他們需要的東西了?

康熙直接寫了手諭,派人送回去京城給吏部,意思很明確,就要立刻開始執行。

吏部尚書看見後都驚呆了,揉了揉眼睛,不相信居然有這麼一條手諭。

他知道康熙正南下巡視河道,估計靳輔治理得相當不錯,那些彈劾的人又一直上躥下跳。

康熙覺得不痛快,於是就出了這麼個手諭來,還壓根沒有跟內閣大臣商議的意思,一錘定音。

內閣大臣們知道後,互相看了一眼,這事不做也得做了。

而且不但他們要做,還得帶著子孫後輩一起做。

內閣大臣率先做了起來,他們各自在京郊都有莊子,沐休的時候帶著子孫後輩們一起過去。

請了幾個老農人指點,他們換了衣服就下田。

有些子孫輩出生開始彆說靠近農田,就連莊稼都沒見過幾次,見到的時候隻在飯桌上煮好的了。

這會兒居然要下田地,一下午就臟兮兮弄得滿身泥,他們就有點受不了。

索額圖把赫舍裡氏的年輕小輩都全部帶過來了,見他們不情不願的樣子就冷笑道:“誰不樂意下田,不知道怎麼伺候田地,回頭就彆進朝堂當官了。不然皇上一問,你們一問三不知,丟的就是咱們赫舍裡氏家的臉麵了。”

光下田地還不行,要熟悉這些莊稼。

不同的莊稼伺候起來也得不同,有的需要水,有的不需要那麼多水,都要分清楚才行,不然就養不好甚至養不活了。

索額圖學著康熙的樣子,把莊子上的田地分成很多塊,旁邊立個牌子,寫上屬於誰的這塊田。

如果莊稼伺候得好,自然綠意盎然,透著鮮活。

要伺弄得不好,莊稼蔫蔫的還可能發黃,一眼看過去半死不活。

在周圍那麼多田地裡麵,要彆人都綠意蔥蔥,就中間門屬於自己的田地黃不拉幾的,旁邊還寫著自己的名字,想遮掩一下都難了,簡直跟公開處刑沒什麼兩樣。

哪怕再不想種田的小輩,為了臉麵都不敢不用心。

不然索額圖說得出做得到,真的連田地都伺弄不好,以後進朝廷能穩妥當官,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索額圖這邊風風火火種起來,明珠那邊也是如此。

納蘭家雖然不如赫舍裡氏家那麼人丁興旺,卻也不能慢一步輸在起跑線上。

兩個一把年紀的老臣都親自下田,其他大臣更不好意思說自己老了身體不好,寫折子找康熙哭訴能不能不下田,隻能老老實實跟著種田了。

康熙接到消息後,看著京城的大臣們一個個在自家莊子上勤奮耕種,還是頗為滿意的。

其他地方的官員也紛紛跟上,生怕落後了,就成了落後生,要被康熙盯上,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

康熙這一通雷厲風行,愣是讓上折子彈劾靳輔的都少了許多。

當然也有不死心的,覺得康熙就是偏心靳輔,哪怕他錯了,還是讓他將錯就錯下去。

顧凝宸看到後就十分不解道:“皇上,他們平日差事是太少了嗎,怎麼一個勁還盯著靳大人不放,非要抓著來彈劾?”

要說這些人想要取代靳輔來治理河道就算了,但他們卻不是。

畢竟治理河道這差事不但苦,吃住都要在河道邊上,如果河道出什麼問題就要被問罪。

可以說得到的好處最少,吃得苦最多,還要隨時丟命的一個差事。

再就是,河道不是一年半載就能治理好的,所以坐上這個位置,沒個三五年就不可能。

最長的可能跟靳輔,一呆就幾年沒挪過窩。如果沒人彈劾的話,他很可能還繼續呆個十年。

說真的,想要來當這個河道總督的人不多,實在太苦了。

不過靳輔太實誠,毀了不少人手裡的利益,針對他也是真的。

但是在大多數人都在吭哧種地的時候,怎麼這幾個人竟然還有空寫折子來彈劾靳輔?

肯定是差事太少,他們閒得慌了!

這話顧凝宸沒說,康熙也是聽出來了,不由好笑道:“不錯,這幾個人的差事可能少了一點,這才閒下來了。估計伺弄的田地也太少了一些,還不夠用心。”

他這麼一說,那幾個人不多弄點田地自個來伺候,那就真如康熙所說太空閒了,才會有時間門還寫折子彈劾靳輔。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後者會意,就派人去給這幾個上彈劾折子的人傳了口諭。

他們忙碌起來,自然就沒有時間門再寫什麼彈劾折子送過來了。

康熙早就煩不勝煩,如今終於找到理由把人摁下去,讓自己耳根清淨一點,自然迫不及待就婉轉敲打一番。

也是順帶殺雞儆猴了,免得這些大臣有事沒事就來寫彈劾信,讓他南下在船上都不能多空閒一會,好跟顧凝宸多下一盤棋。

如此一來,那些人終於暫時是消停下來了。

小河道越是往裡走就越是狹窄,康熙的船隻太大,很快就不能繼續前進,隻能換成小船。

他就帶著顧凝宸和幾個侍衛換了一身衣服,坐上小船去小河道那邊靠岸。

河道儘頭是個小城鎮,不大,卻很熱鬨。

哪怕隻是個新挖的小河道,依舊有小港口在,有人專門指揮船隻靠岸和停放,免得擠在一起,堵住了就走不了出不去。

指揮的要麼是年紀大的老者,要麼就是半大的少年。

康熙看著還挺稀奇,李德全讓身邊的小太監過去問了問,很快就打探到一點消息。

“老爺,這港口指揮的人是輪流做的,每天兩個銅板。”

康熙一聽就明白,這錢不多,所以都是在家裡沒什麼事的老人家和暫時還不能出去乾活的半大小子來做,也算是個穩定營生。

每天兩個銅板,活計也不累,就是扯著嗓子喊。一個月下來就能攢了不少錢,還能跟家裡添一個菜。

他們一行人雖然換了低調一點的衣服,麵料卻不可能差到哪裡去,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康熙也明白自己哪怕換衣服,身上的氣勢也很難遮掩得住,說自己是個農人,就跟直接告訴彆人在扯謊一樣。

所以他對外稱是外地的商人,經過這邊,一時衝動來走走轉轉。

他們剛上岸,就有一個長得瘦削的半大小子笑吟吟上前來:“老爺,需要引路人嗎?一天隻需要兩個銅板。”

這價錢便宜得很,康熙直接就應了。

少年自稱叫虎子,聽說他們是外地商人,一時好奇過來,也不意外:“老爺,最近過來這邊的人不少,多得靳大人挖了這個小河道,讓城鎮越發熱鬨起來。商船來往也多了,很多商人還慕名而來。”

虎子一邊走一邊帶路,問過康熙,知道他們就是想在城鎮隨意走走,就沿著大道一直往前了:“老爺,這裡是最熱鬨的街道。前邊有鎮上最大的酒樓和戲樓,平日商人老爺們都很喜歡過去。”

他還笑眯眯道:“戲樓今兒上的是《桃花扇》,據說這出戲連皇上都喜歡,很多商人都等著今天這一場,來往的船隻今兒也尤其多。”

除了商人送貨之外,其他地方過來的人沿著河道坐船來也更方便。

陸路還需要繞開山路,顛簸不已,坐船就要舒服得多。

可以說小河道的出現,讓運輸變得方便,也叫附近的交通方式有了改變。

聽見《桃花扇》這幾個字,顧凝宸就想起康熙心急火燎在過年之前讓人送上京的新戲折子,就叫這個名字。

看來這戲因為進了宮裡,讓康熙看了,自然就紅火了起來,眾人都想知道皇帝都喜歡看的戲究竟是什麼樣子。

康熙聽後就笑著道:“如此,咱們也該去湊湊熱鬨了。”

虎子就高高興興道:“老爺要看的話,小的就去給老爺弄個包廂位置。”

顧凝宸就好奇道:“不是說很多人專門過來看戲,戲樓裡竟然還有座位嗎?”

聞言,虎子看著周圍就小聲道:“戲樓的掌櫃會留一兩個包廂,專門給貴客準備的。”

她一聽就清楚,戲樓掌櫃特地留一兩個最貴的包廂,就等著冤大頭過去。

這價錢比其他都要貴,位置也是最好的,一般的商人舍不得花這個錢,也就外地來的冤大頭願意砸錢進去。

如果這樣的貴客來了卻沒有位子,怕也要鬨騰,掌櫃索性空出一兩個包廂來備著,彆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他們來得也是巧,戲樓最好的包廂還空著,一行人就跟著虎子過去戲樓了。

這看戲就得小半天功夫,康熙讓李德全給了虎子兩個銅板,就算是他今天的報酬。

虎子接過錢後卻道:“小的就在戲樓門口候著,等老爺看完戲,還想去彆的地方,可以在門口叫小的上來繼續帶路。”

顯然他說一天兩個銅板,哪怕康熙想提早結束,虎子也沒因為他的慷慨就轉頭去接另外一個客人。

康熙有點詫異,問虎子道:“我要是一整天都在戲樓看戲,再也不出去,你不就是白等了一天?”

虎子就答道:“小的說好一整天兩個銅板,自然不能食言。不然老爺臨時想去哪裡,卻找不到人,還得另外花錢找彆人帶路,那可不行。小的雖然掙得不多,卻也要信守承諾。”

聞言,康熙就沒多說什麼,虎子就退了出去,果真在戲樓底下跟掌櫃要了個小板凳坐在角落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