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哈哈哈,什麼鬼外號？】
【少年英勇，為你蓋棺。】
【這名字是真無敵了。】
網絡視頻的開放時間要稍晚於衛視台，但不知不覺間也已經到了杜燁質疑泉陽,上場鬥舞的時間。
得益於互聯網的方便,如今網絡視頻觀看的播放量已經遠遠超過電視，尤其是這類受眾以年輕人為主的綜藝節目,八成以上的觀眾都是年輕人。
她們或者剛剛吃完晚飯在家裡無所事事，或者正從公司離開邁入進站的地鐵,或者正在和朋友聚會的中途突覺無聊。
手機成為了他們打發“碎片時間”的利器。
酷家視頻花費大手筆，為《街舞,哇酷！》安排了開屏廣告，點開畫麵的第一時間,就能夠看見手機四角上出現的四個人。
其中又以右上角的一個人格外醒目。
是盛耀！
盛耀如今流量空前火爆,靠著一張神顏幾乎橫掃了10~40歲之間少中青三代。
就算沒看過盛耀的戲,至少也聽過這個名字，看過這張臉。
可以說,圈外會點進這個開屏廣告的觀眾八成以上都是衝著盛耀去的,剩下的一成半歸泉陽，還有半成才是兩位街舞導師。
據說《街舞，哇酷！》為了請盛耀上節目，可是花費了天文數字。
錢花出去了。
效果自然也是極好的。
《街酷》的播放量從開播以來,就以直線飛升,在視頻網站的彈幕裡，但凡隻有盛耀出現,彈幕就像核·彈爆炸後席卷大地的威力,所有的一切都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片的“啊啊啊啊”叫聲。
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注意力也稍微從盛耀的身上轉移開了。
舞蹈本身就是具有魅力的。
它不像文字那麼枯燥，也不像電視劇還有鋪墊過度，當隊長們站上自己的舞台，海選出一名名街舞選手的時候，這些街舞選手也正通過肢體的語言，展現出街舞的魅力。
【跳的真好看】
【看不懂，但可以看】
【小哥哥跳舞好帥】
不知不覺，彈幕裡出現了一些其他的聲音。
觀眾們開始用他們“門外漢”的視角來關注這些選手。
【這麼胖也能跳舞？】
【這舞真好看，不是，這胸真能跳，嘖，想啥呢？】
【度娘，跳甩手舞的是gay】
雖然關注點有點……但是能夠將觀眾的目光從隊長身上轉移開來一會兒，落在選手身上，總歸是件好事。
節目的總導演，還有總製片，此刻正聚集在酷家集團的播放室裡，一邊關注著首播，同時也安排人負責采集更詳細的數據。
總導演問：“怎麼樣？”
工作人員說：“首播數據沒有某姐妹的首播高，少了有九個百分點。”
總導演蹙眉：“比另外一家呢？”
工作人員說：“不足一半。”
總導演臉色不好看，不死心地問：“網絡反饋如何。”
工作人員說：“目前為止的留言和彈幕，主要還是集中在盛耀身上，其他各方麵反響平平，街舞的門檻比你們想象的高，很多人留言表示看不懂。”
總導演看向製片人，長歎一口氣。
說：“前幾天盛耀和泉陽過來找我，提議在畫麵上增加街舞小百科，但是我當時後期已經做好，也已經送到了衛視台裡過審，現在看來，這個應該就是門檻了吧。”
製片人沒有說話，他是個負責掏錢的，錢掏出來就必須要得到預期的回報，這件事輪不到他安慰總導演，隻有導演向他解釋的份兒。
總導演自然知道製片人是個什麼意思，他眼珠子一轉，說：“還沒到失望的時候，盛耀的吸引力足夠我們支撐到第二期，這段時間我們加班加點，將網上的版本修正一下。”
製片人笑容很淡：“綜藝這個項目我還是了解的，如果第一期不火，後期恐怕想要翻身就很難了。”
總導演沉默了下來。
衛視台和網絡視頻還在繼續播放，工作人員那邊始終沒有什麼好消息。
很多觀眾還停留在“舞蹈好看，但我不懂”的階段，甚至更多留言將目光聚焦在一批長得好看，卻沒有什麼實力的選手上。
街舞觀看門檻還是太高了。
絕大部分的觀眾，連舞種都無法區分。
負責統計的工作人員到了後麵，也不太想說話。
兩位大佬的臉色都不好，他說一次，臉色難看一次，到了現在，他真怕自己再多說兩句，就要被罵了。
看見兩個大佬鬱悶的抽煙，工作人員回頭繼續統計數據。
這個時候，彈幕上突然出現了一些之前從未出現的文字。
【咦？我好像看懂什麼】
【沒看懂，但我知道他跳了什麼】
【我去看了一晚上，終於看懂了一個，這節目是來侮辱我的嗎？】
這樣的彈幕逐漸增加，工作人員扭頭看向旁邊的電腦屏幕，就看見一個少年正叉腰輕輕地喘氣，胸口起起伏伏。
彈幕從他的臉上流淌而過。
【啊啊啊！小哥哥跳舞好棒！】
【媽耶，突然被震撼，這個節目我愛了愛了】
【噗！杜燁，毒液？他爸媽和他有仇？】
【我中了小哥哥的毒，願做你的俘虜！】
工作人員看到這裡，從剛剛起就收緊的胸口突然間就鬆了幾分，好像有新鮮的空氣破開粘稠的空間，被他吸入身體，頭腦瞬間清醒。
有人議論，就有話題。
這個選手不錯啊！
有亮點！
工作人員起身就要去找兩位大佬彙報，卻發現兩位大佬抽著煙並肩走開，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隻能坐回去，看著開始瘋狂刷新的彈幕，也手腳飛快地記錄著。
【有劇情，仔細看。】
【沒看出來。】
【笨】
【毒液變成喪屍，遇見熟人，熟人在和他遭遇的時候，想起他的天真爛漫，但最後還是殺死了他。】
【看懂了！看懂了！謝謝科普！】
【我還以為那是個瘋子呢，被一腳踹飛了，哈哈哈。】
工作人
員急忙做下記錄——故事線。
就在這時，彈幕驟然變化。
而且刷新量突然達到了之前的五倍，直逼盛耀彈幕的尾數。
彆看隻有尾數，盛耀作為頂流，一騎絕塵，泉陽都拍馬不急，更不要說是一個素人的街舞選手。
可是！
就在這一刻，彈幕如同井噴一般湧出來，工作人員的瞳孔睜大，看著那飛速變化的彈幕數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
這一次，就連他都開始好奇，忍不住直起身子，看向隔壁同事負責的電腦，裡麵正在播放視頻畫麵。
在畫麵裡，杜燁正跳出有著些許異域風格的街舞。
這是一種奇怪的視覺感受。
他的舞蹈能夠將人在清醒中代入一個幻想世界，他通過肢體語言能夠輕易地分辨出他想要傳遞出的內容。
感染力之強，讓外行也能輕易看懂。
他仿佛已經穿越到古代的大漠之中，漫漫黃沙呼嘯，來自地底深處的神秘存在蘇醒過來，孤獨地舞動。
斑駁的布條卷著金色的砂礫，滌蕩到了遠處天邊。
然而封印卻約束著他，想要將他拽回地底深處。
他掙紮著，發出憤怒的咆哮。
掙脫命運的枷鎖。
鋪天蓋地的黃沙從天邊襲來，化成世界末日，化成直達蒼穹的巨人，張開那巨大猙獰的嘴，發出怒吼。
自由！！
榮耀！！
與天鬥！
與地鬥！
戴上王冠！
我就是我，我就是王！
工作人員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過。
仿佛隻是目光移過去，這個舞蹈就已經結束了。
他看著那個少年化身古老偉岸的存在，與天地爭鬥，在最後戴上王冠，在那王座上腐朽，獲眾生仰望。
心口突然就變得很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一樣。
工作人員抬手按上胸口，表情怔怔。
才發現就在剛剛短短的二十秒時間裡，彈幕的平局數值竟然翻了一倍，幾乎可以達到盛耀彈幕的常態數據。
彈幕裡開始充斥著【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聲。
在這之前，這些聲音都隻屬於盛耀，這還是第一次有選手獲得，而且還是這麼多。
除此以外還有更多誇讚的彈幕。
【絕美】
【愛了】
【超級好看，雖然不懂，就是好看】
【哈哈哈，果然這裡要爆，看過衛視台的人跑回來炫耀，毒液要一串三了】
【劇透狗，滾】
【真的！？開心撒花花！】
【跳的超級好，必須贏，不贏我去炸酷家】
“怎麼樣？”身後傳來聲音，還有淡淡的煙味。
工作人員不用回頭就知道兩位大佬回來了，他指著視頻說：“這裡數據爆了，是一個叫杜燁的選手。”
等他說完，另外一個工作人員也說道：“這裡的視頻跳播數量很大，收視率提高了6個百分點。還在增加中。”
“總點播率也在增加，剛剛超過了三千萬，數字還在瘋狂增加。”說話這人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不過跳播中心舞台鬥舞的情況比較多。”
總導演激動：“能超過某姐妹的首播嗎？”
剛剛還高興報喜的工作人員紛紛神色黯然下來，搖頭，“已經快到結尾了，恐怕很難。”
“這……”
“沒關係，這個數字已經超過我們的預期，或許會慢慢好起來。”製片人說完，想了想，指著屏幕裡劇烈喘息的少年，問道，“是因為他嗎？你知道他是誰嗎？”
總導演想了一會兒，說：“或許，他會是一個奇跡……”
……
李宇航這個時候也在看。
他知道邵妃張羅著人去她房間一起看電視，大家會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正是拉近彼此關係的好機會。
但他沒去。
不去的理由很簡單。
杜燁肯定會去。
他對杜燁始終有怨念。
甚至對泉陽都有意見。
論年齡，他比杜燁大，人生經曆更加豐富。
論資曆，他有齊舞編排經驗，還拿過全國冠軍。
論能力，他能說會道，可以將整個隊伍整合在一起。
以上總總，哪裡不如杜燁。
可是泉陽支持杜燁，他隻能委屈地屈居第二。
這樣的結果，是他來參加這個節目之前，想到沒想過的。
以他的身份資曆，去哪裡不是被人喊上一聲老師。
如今卻被一個年輕人硬生生地比了下去，讓他的學生怎麼想，讓他怎麼想！
原本他以為這都已經夠了。
誰知道今天看電視，讓他更難受了。
整整一個半小時的節目。
除了四個隊長以外，就隻有杜燁的鏡頭最多。
出場就鬥舞的自信。
直麵質疑隊長的耿直。
還有他一串三的實力。
簡直就是人生高光。
李宇航抿著嘴角躺在床上，卻像是站在檸檬樹下，那個酸呐……
……
盛耀今天很忙，他正在參加一個頒獎典禮。
剛剛拿下華國視帝的頭銜。
他在掌聲中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後左右都是恭喜他的人。
盛耀太年輕了，才20歲，就已經站在了華國電視圈的頂端。
長得好還有實力，粉絲上億，一呼百應，整個影視圈的資源可以說都在向他傾斜，任由他選擇。
這些圍著他的人，嘴上說著恭喜，笑容的背後卻都是各種算計和不服。
他們總以為，長得普普通通有實力的，才是真演技。
可是時代已經變了，觀眾喜歡看的東西才是市場真正需要的。
這是時代變化的自然規則。
盛耀能夠清楚感受到那些惡念，臉上不顯，笑容以對，但卻不夠熱情。
待得招呼完畢，他往
自己的座位上一坐，身邊那人靠過來說：“下一步往國際上走嗎？”
盛耀看向說話這人。
五十來歲，留著裁剪整齊的胡須，不怒而威的臉上此刻卻掛著笑容，看向盛耀的目光很親昵。
這個人，是鼎世文化影業集團的董事長，兼CEO，掌握了影視圈五分之一的天下，同時也是盛耀的老板，左錦榮。
他以長輩自居，為盛耀規劃未來：“你如今年輕，人氣正旺，正是應該趁熱打鐵的時候，拿下一個國際大獎才對。”
盛耀眉心微蹙：“有合適的劇本嗎？”
左錦榮說：“挑著呢，不過誰知道哪個更好，我的意思是你接一些國外的影片，多去混個臉熟，對你拿獎有好處。”
盛耀說：“最近我很忙。”
左錦榮說：“我會和小煒說，不重要的就推掉吧，等你忙完，就出國發展。”
盛耀點頭，知道這樣的安排沒有錯，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生出陣陣煩躁。
兩人談完，最佳導演獎也頒發結束。
盛耀起身離開，去了洗手間。
他出了門，卻沒有去洗手間的方向，而是沿著走廊往外走，一直走到禮堂的大門口。
“啊啊啊啊！盛耀！”
“盛耀愛你！”
外麵都是他的粉絲，隻是露個頭就引起了山呼海嘯般尖叫。
盛耀站在門口揮了揮手裡的獎杯，正要下樓和粉絲互動一下，就看見人群外麵一群特立獨行的女孩兒。
他站在台階上，看的很清楚，那群女孩兒大概也就隻有五六個人，穿著仿佛用白色床單裹成的長裙，長度卻隻到大腿根。
她們發現盛耀的蹤跡，迅速點燃了手裡的蠟燭，就那麼排成一排默默地看著盛耀。
燭光照亮她們的臉，慘白的皮膚上紅唇如血，眼睛一圈塗抹著棕色的眼影，直勾勾看著盛耀的時候，像徘徊在陽間的惡靈。
盛耀打算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他搖了搖獎杯，轉身快步離開。
視角的餘光再次映入那群女孩的身影，盛耀走著走著，眉心不覺間蹙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