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杜燁此刻正坐在舞跡教室的木地板上, 與麵前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兩秒，杜燁承受不了壓力地說：“就是氣不過。”
藍卿看著杜燁這鬱悶的模樣，就差用爪子刨地板了, 便笑道：“又沒人怪你, 你不高興什麼呢？”
杜燁說：“才31秒，我還以為最起碼轉了40秒。”
藍卿鬱悶了, 算了，你繼續刨地板吧，這事我一點不想安慰你。
舞跡工作室臨近開業，比賽就定在二十天後。
現在舞團還隻有三個人。
盛耀聽說要過來跳舞, 但他還有兩個通告要趕, 所以要晚兩天才能回來。
而且舞團還缺一個人, 大家此刻在這裡開會，就是在商量舞團最後一個隊員的事。
隻不過過程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歪樓了。
杜燁挑戰喬爾其實真的一件特彆提氣的事，這幾天網絡上都是鋪天蓋地的新聞, 藍卿也挺驕傲的。
談正事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誇杜燁兩句。
結果。
結果給他來句這個。
你說氣人不？
難道要讓他說：真是太可惜了啊……
嗬嗬。
藍卿覺得他和杜燁的價值觀可能不太一樣，還是彆為難自己了。
所以乾脆轉口聊起組隊的事, 讓杜燁繼續遺憾去吧。
鄧曉丹希望找個女孩兒, 他覺得邵妃就不錯。
藍卿卻說，“舞團裡有舞蹈擔當杜燁，有顏值但當盛耀, 有氛圍擔當鄧曉丹，所以還缺……”
話沒說完, 鄧曉丹生氣：“我就是那個氛圍擔當唄。”
藍卿被逗笑，“有你在就一點兒都不無聊，日常的訓練，還有以後采訪的時候, 就要麻煩你了啊。”
鄧曉丹繃了一會臉，沒繃住，笑了。
藍卿說：“現在咱們舞團不缺擔當方麵的人，隻要基礎不錯，能夠融入我們這個氛圍就行。但邵妃不合適，她是女孩子，我們這個舞團都以男性為主，她過來不太方便。我的意思是杜燁你既然可以出來，從國家隊裡找一個人出來行不行？”
杜燁撓頭：“我試試吧。不過他們時間真的沒我充裕。大部分都還在讀大學，上午學習，下午訓練，晚上再過來排舞，我擔心他們精力不夠。”
藍卿想想，說：“我的學生也可以找過來，隻是時間上恐怕有點忙不過來，還有二十多天就要比賽，要儘快排舞了。”
鄧曉丹不以為意：“怕啥，我們在街酷的時候，不是經常一周出個節目，還有24小時出節目的。”
藍卿笑：“正規比賽不一樣的，整齊度是很大的一個要求，綜藝舞台有拍攝角度，還有後期剪接，你應該看見，明明現場看起來不算整齊的節目在電視裡看效果就很好。時間短肯定出不了好節目，這一點毫無疑問。”
鄧曉丹撓頭：“那怎麼辦，要不叫電哥？刑月也可以啊，杜燁不是說在kod看見不少熟麵孔。”
藍卿有點猶豫，他本心是不太願意用成名已久的街舞大神。他們通常年紀大，個人風格定型了不說，還很不好管，融入團隊的時間會很長。
但現在沒什麼更好的選擇，他隻能在自己的學生、國家隊員和大神中間選。
討論在這裡就告一段落。
鄧曉丹側身拿起身邊的宣傳單說：“我去發傳單，吃飯了給我打電話。”
藍卿點頭，說：“杜燁你點餐，我去看看招聘網的應聘表。”
杜燁點頭，等人走了之後，他找了個角落一窩著，拿著手機就找起了外賣。
這次的開局不錯，大家日子過得不算窘迫，還有錢點外賣。不過想起上一世到了飯點，所有人都去摘菜洗菜的畫麵還有懷念。
可惜了，就差一個巫一俊。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有人嗎？”
舞蹈教室的玻璃門被敲響，杜燁聽見聲音放下手機，轉頭看了過去。
然後就看見巫一俊單肩背了個黑色的運動包，怯怯地站在門口，視線對上，便對他露齒笑了起來。
杜燁唰地站了起來。
“哥。”巫一俊站在門口，站在門口赧然地笑著，問，“你這裡招暑期工嗎？”
“巫一俊？”杜燁驚訝地開口。
巫一俊被拉進屋裡，說了家裡的情況。
這一次因為有杜燁在中間周旋，所以影響巫一俊一生的事情再沒發生。
高考之後，巫一俊的父母將老太太的房子抵給了貸款公司，平了這筆欠款，然後便帶著老太太去了潮州。
巫一俊考上大學，就在京城，所以就留了下來，隻等開學就可以住進學校。
隻是家境再不如前，巫一俊決定暑假期間打份工，給自己賺點學費，所以就想到了杜燁這裡。
巫一俊說：“你看什麼都行，接待人員我可以，我對街舞還是很懂的，如果缺招生的人，我也有一把子力氣，天天出去發傳單也沒問題……”
杜燁沒有聽完巫一俊的話，大喊一聲：“隊長！你出來一下！”
藍卿很快從休息室走出來，看著杜燁身邊的巫一俊揚眉。
他沒見過巫一俊。
杜燁激動地將巫一俊推到藍卿麵前，說：“你考考他，你看他可以不。”
藍卿沉默地盯著巫一俊看了一會兒，男孩兒有點緊張地吞著口水，表情茫然。
巫一俊是個很帥的男孩子。
年輕，俊秀，還有點貴氣，身形頎長，體型勻淨，有一雙眼尾飛舞的桃花眼。他的帥和盛耀那種極富攻擊性的帥不一樣，更像是學校裡的校草，整體的氣質很乾淨，還有點不擅世事的單純。
藍卿一開始看見杜燁的時候，也覺得杜燁是這樣的人。
但如今已經能夠區分杜燁藏在深層裡更多的東西。
杜燁這個人的攻擊性極強，在舞蹈方麵有著極其強大的自信，與巫一俊的通透氣質不同，杜燁的內心深處有一座活火山，隨時都處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杜燁是一個讓人看不透，很複雜的一個人。
而巫一俊讓人一眼看透，單純的就是一個才接觸社會的大男孩兒。
藍卿對巫一俊的長相、身材和氣質都沒意見，所以點了一下頭，一邊去音響室，一邊問：“主要跳什麼？”
“現在嗎？”巫一俊有點緊張，“為什麼就要跳舞了？是我有什麼不知道嗎？我該怎麼跳？”
藍卿已經走到音響室門口，說：“隨便跳，把你的擅長的東西都拿出來。”
巫一俊看向杜燁，見杜燁對他鼓勵的笑，於是亂糟糟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在過去的半個月時間裡，杜燁成為了他繼親人以外最信任的人，所以在決定出來工作後，他第一個就想到了杜燁。
不是因為來這裡賺的錢更容易，僅僅是因為他想要跟杜燁哥在一起，在過去一年的日子裡，他對人性失望，甚至感覺到恐懼，也隻有杜燁哥給了他溫暖，讓他打心眼兒裡渴望在他身邊。
這或許可以稱之為依賴感。
但巫一俊並不抗拒。
所以當杜燁鼓勵他，甚至對他露出期待的目光的時候，巫一俊隻有一個念頭，要好好跳，雖然不知道跳舞乾什麼，但他不會讓哥失望。
巫一俊說：“我主要擅長hip-hop，popping也可以，jazz也能跳，還有甩手舞和鎖舞也都研究過……”
藍卿驚訝：“會這麼多呢？urban呢？”
巫一俊說：“沒有特彆地融合在一起過，但應該是沒問題。”
藍卿問：“練舞幾年了？”
巫一俊說：“八年。”
“八年了？”藍卿有點驚訝，“你今年多大？”
“快十八歲，我七歲學街舞，中考和高考期間都斷了一年，所以八年。”
藍卿揚眉：“那這麼算，其實你是十年啊。”
這麼長時間的一個學習時間，可以預見巫一俊的實力並不差，因為沒有興趣，或者堅持不下去的人，早就停止了。
隻有真正喜歡街舞，甚至把跳舞當成人生一部分的人，才會一跳十年。
藍卿找了個節奏不快不慢的純節奏曲子，舞蹈教室裡瞬間回蕩音樂。
高質量的音響砸下去，效果確實非同一般。
巫一俊臉上露出讚歎的笑容，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再收回來的時候，便隨著音樂律動了起來。
首先可以確定的就是基本功很好。
特彆得紮實，而且是經過專業老師指點過的，所以他沒有大部分野路子出身的舞者那種小毛病。就比如腳在展開的時候，肩膀搖晃的弧度，脖子也收的很標準，卻又偏偏沒有很多現代舞者跳街舞時候那種太端著的感覺。
換句話說，巫一俊的街舞上可以接殿堂，下可以踩地氣，整體風格正好位於一個恰恰好的程度。
是一個看過，會還想再看的風格。
藍卿並沒有馬上點評，而是任由曲子播放下去，讓巫一俊繼續自由發揮。
巫一俊的嘻哈是大框架的風格。
其實現在的嘻哈，大多都是大框架的，因為都覺得這樣更帥更好看。
也就隻有杜燁會在緊張的比賽裡，去挑戰小框架小扭捏的風格。
巫一俊的震感舞也很好，主要是聽得懂音樂，節拍卡的很不錯。
爵士還有點放不開，扭不動，這都是小問題。
就是鎖舞應該很陌生，藍卿是鎖舞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來巫一俊的鎖舞應該才入門。
不過就算如此，也是很不錯了。
嘻哈和震感都可以打個高分。
爵士就當勉強及格。
而urban正好主要就是這三樣，也與他們舞團的整體風格非常地搭。
看到差不多，藍卿收回目光看向杜燁。
實在想不明白，杜燁是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人。
不是他哪個跳的更好，也不是他是不是某方麵舞種的大神，而是這個年輕人和他們的舞團風格太契合了，就像是專門為了填補那個空缺而存在的。
藍卿的腦海裡甚至已經有了很多畫麵。
舞團的領舞肯定是杜燁在前麵。
盛耀和這個孩子站在第二排，他這種乾淨的氣質，在必要時刻甚至也可以作為門麵出現。
而自己和鄧曉丹就是這個團隊的基石，在後排鎮場，保證前排的人不會徹底飛起來，而且也可以進行托舉。
總體來說，如果是這個孩子，那麼他們這個團隊就成了。
藍卿再想不到更好的組合。
比起他在原本的舞蹈學校裡組建的那個舞團，這個舞團的每個人都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還能夠產生更多的化學反應。
回過神來。
巫一俊還在跳。
而且似乎跳上了癮，越跳越開心，年輕男孩子特彆喜歡的那股酷帥勁兒都出來了，動作越來越大，汗水揮灑而出，像是飛舞的鑽石，將他裹了一圈。
藍玥被吵醒，揉著眼睛出來，盯著巫一俊看了很久。藍卿將她抱起來，嘴角含笑，表情很滿意。
杜燁見他這表情，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其實本來也沒怎麼擔心。
上一世的巫一俊就是藍卿找過來的。
藍卿就說過，這孩子很適合他們團隊的風格，街舞水平很不錯。
這一次，毫無疑問，藍卿依舊會認可巫一俊。
飯菜送過來的時候，巫一俊正躺在地上喘。
一邊喘一邊笑，笑著笑著又抬手捂住了眼睛。
杜燁不知道巫一俊是不是在哭，舞蹈將他壓抑的情緒發泄出來，男人的淚水崩塌或許隻是一瞬間。
又或者他隻是在笑，跳的開心了，自然就會笑。
杜燁沒有去問。
他和藍卿一起去將飯菜端了進來，又給鄧曉丹打了電話。
等著鄧曉丹呼哧呼哧跑回來的時候，巫一俊已經臉色如常，就連汗水都退了大半。
“巫一俊！”看見人，鄧曉丹驚訝。
“哥。”巫一俊乖巧地喊人。
藍卿笑道：“都認識啊，就我不認識。”
鄧曉丹嘿嘿地笑，抬手勾住巫一俊的肩膀，問：“過來乾啥呢？”
巫一俊迷茫地看向杜燁，說實話，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乾嘛了，這才一過來就無緣無故地跳了一場舞，怎麼現在要在舞蹈工作室打個小工，還要考驗舞蹈水平的嗎？
杜燁拿起一次性的衛生筷，撕開塑料包裝，輕飄飄地說：“最後一個人找到了。”
鄧曉丹愣了一秒，繼而眼睛倏地睜大：“是他！？”
巫一俊歪頭：“嗯？”
杜燁說完，又有點不太確定地看向藍卿，說：“隊長，可以嗎？”
藍卿笑著：“可以的，一會兒再合一下，就可以確定了。”
鄧曉丹一拳揍在巫一俊的肩膀：“你小子竟然會跳舞啊。”
巫一俊有點不安，湊過去低聲問道：“哥，什麼情況，說一下啊。”
鄧曉丹笑開牙齒：“什麼情況？恭喜你加入天團，你要火啦！”
巫一俊：“……咱好好說話……”
鄧曉丹巴拉巴拉地解釋了起來。
這邊杜燁和藍卿還在商量舞蹈風格。
比賽和綜藝節目不太一樣，比賽的齊舞主要要求整齊和氛圍，還需要一個較為明顯的風格確定。
但杜燁喜歡有點故事線的東西，他一直堅持。
藍卿隻能說：“你在街酷裡的那些作品，適合賽場的有嘉年華和鏡子，氛圍還不錯，我個人喜歡嘉年華，要不試試？”
杜燁點頭：“嘉年華的氣氛更好，鏡子的整齊度更高，融合一下，假麵舞會怎麼樣？”
“五個人很難做出效果啊。”
“試一下吧。”
“好。”
專業人士在一起，速度很快。
吃過飯，藍卿已經拿出了三首曲子，杜燁拿出了兩首，聽過之後讓大家挑選，最後暫時定第一個作品的曲子。
正規的齊舞比賽需要三個作品，一個一個地來。
等著晚上七點鐘的時候，舞蹈的大概動作風格都定了下來，四個人已經排好隊形，杜燁在前麵領舞。
當然說不上整齊。
但順暢。
和專業人士合作最大的好處就是順暢。
杜燁感覺很舒服。
他想要的東西，大家很快就可以跳出來。
他沒想到的，隊長也會為他想。
鄧曉丹才經曆過殘酷的綜藝淘汰比賽，狀態保持的還不錯。
巫一俊年輕，又特彆地亢奮，雖然個彆動作有點不夠準確，但調整地很快，精力充沛極了。
藍卿長期練舞，體力也很好，隻是他的舞蹈缺少個人魅力，所以會把自己藏在隊伍深處，同時負責編排舞蹈。
杜燁站在前排最醒目的地方。
原本不是他站在這個位置，而是盛耀。
但上一世，盛耀靠臉站在前麵。
這一世，就算盛耀的顏值還在，肯定乾不過重生回來，舞蹈狀態超強的杜燁，所以領舞就交給了杜燁。
巫一俊對身邊的空位存疑，知道那裡該有個人，但卻不知道是誰。
鄧曉丹打算給巫一俊一個驚喜，所以始終沒有說未到場的是誰，杜燁和藍卿被鄧曉丹使眼色，也就沒有提。
巫一俊就隻當還有個人沒有找到，並不太上心。
他現在很開心。
本來隻是來打個小工，卻加入了新的舞團。
這種跳舞的感覺太棒了，疲憊的身體和流淌的汗水，就像是將他身體裡積壓的情緒發泄出來，他跳舞跳得開心的時候甚至有點癲狂，不知疲倦。
看得後排的鄧曉丹心裡打鼓，這是哪兒來瘋犬，跳起舞來怎麼這麼凶殘。
……
龍蕾剛剛看完電影下來，正在逛商場。
網上有個帖子，定義了“十級的寂寞”，龍蕾現在就差一個人去吃火鍋了。
很多人都對這種單獨一個人，身邊連個伴兒都沒有的狀態感覺到恐懼。
但龍蕾卻覺得很自在。
她白天的工作很忙，不但要做好領導吩咐的工作，還要安撫屬下不滿抱怨的情緒，每天光是處理工作和人際關係，就像是一場拚儘全力的戰爭。
這樣的時間久了，龍蕾逐漸喜歡上了一個人的生活，不談戀愛，沒有走得近的朋友，做著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就算夜深人靜獨自醉酒，也成了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