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冉冉她們討論差不多時,王女官重新點香,開始肅靜作答。
冉冉捉著筆,盯著乾乾淨淨的紙,想著要寫什麼詩。
崽崽作詩一般都非常需要靈感的,靈感的來源有很多,大多是爹爹,除了爹爹,就?是崽碰到的事。
冉冉先是慢吞吞尋找感覺,靈感一來,就?揮揮揮開始寫字。
想到了爹爹,想到了壞崽,想到了冉冉自己……想到了好多崽認為對的道理。
司馬月也在寫,和“和順”兩字死磕上了,愁眉苦臉想了半天,等?最後時間快不多了,擰著眉直接下?筆搞了首詩。
“作詩這方麵,當屬張家那小姑娘強。”
“宋雪薇這小姑娘也不錯,賞花宴傳出來的詩倒不必張家小姑娘差。”
“宋家這個小的庶出,這次定是不成,十之**跌入末名。”
大家看著在場的小姑娘們沉靜寫詩,心底都有一筆賬。
宋雪薇沉著應對,寫詩於她不算太難,這次題目是順,其實破題最為重要。
順隨意?組詞,可以組很多,以此生出的意?思,未免顯得太淺顯簡單,不是合適的破題,落筆之處,最好既要見?大,也要見?小。
宋雪薇沉吟了一會?,便提筆寫詩。
三炷香快燃儘時,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對張修道:“上午你評女子組,我評男子。須知人有偏好,公?平起見?,不若輪著來。”
說話的人是國子監的一名博士,叫康茂,原是負責男子那邊的。
康茂一張容長臉,淡眉細眼,顯得文質彬彬,留著長長的美髯。此人不常笑,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便顯得有點猥瑣。因不常笑,便板著臉。在國子監是有名的“毒”先生,評判不留情?麵,罵哭過很多學子。
張修皺了皺眉,“康博士,每逢科舉,設考官,有考官愛中庸,有考官喜鋒銳,偏愛亦有所不同,若說科舉不公?,此言差矣。”
康茂不為所動,“張先生何必執著,莫非真有偏心之人?”
張修臉上浮起一層薄怒,轉頭甩袖離開,淡淡留下?兩字,“請便。”
張修走了,鄧丹有點尷尬,他與康茂關係平平,隻是兩人同
再國子監,想到張修最後對他留下?的那個眼神,表麵淡定自若坐在凳子上。
“你不隨張先生過去?”康茂撫衣坐下?問。
鄧丹老神常在,“我啊,懶,不想動。”
康茂掃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張修那個頑固走了,這個鄧丹好糊弄,便隨著他去了。
宋雪薇早就?寫完,把這動靜聽在耳中,眼底劃過一絲興奮,不枉她午時回去見?祖父,請祖父出手幫忙,果然說動了這位康博士。
康茂愛財,以紅石利潤誘之,便很容易。
三炷香終於燃儘,王女官將答案按順序收了上來。
冉冉看著自己的答卷被抽走,眼睛抬起,順著自己的卷子走,繞了一圈掉到了一個人麵前。
冉冉一抬眼,對上一雙細細的眼。發現不是原來那個麵善的先生,小孩眼中劃過一絲困惑,然後不感興趣移開。
冉冉很關心自己的詩,她覺得自己有點進步,原來的詩字少,現在的詩字多,字多了,應該也是一項好處。
多多的,就?是好。
這次冉冉充分把多發揮了精髓,其實冉冉還想多寫點,可惜沒有靈感了。
最後的一炷香,冉冉冥思苦想,一邊摸著腦袋一邊想,防止因為想太多,頭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掉了,變成一個小禿子。
大家看到冉冉思考糾結的表情?,就?覺得崽答得不好,理所當然。
宋書白擔憂的直歎氣,皺眉看著冉冉,恨不得把崽當場抱走,逃離現場。
宋書白轉頭,“你覺得冉冉她這個詩……”
老父親一點也沒替崽遮掩,“平仄、韻腳、對仗上,基本毫無勝算。”
宋書白更愁了,愁也沒用。
江知樂在思索著如何替冉冉爭取,平仄不行,還有破題這方麵,麵對冉冉,老父親相?當沒節操,已?經?想好怎麼將冉冉寫的東西順理成章拐到合適破題上。
既然有辯題,可以辯,眾人都可以參與。
一刻鐘後,答卷改完,王女官公?布名次。
“頭名,宋雪薇,破題甲上,詩文甲中。立意?斐然,文采出眾。”
“次名,張雅文,破題甲中,詩文甲中。破題中等?,詩文極妙。”
“三名,田香茹,破題甲下?,詩文甲下?。破題尚
可,詩文不錯。”
……
“十九名,司馬月,破題乙下?,詩文乙中。破題走偏,詩文勉強。”
“末名,宋然,破題乙下?,詩文乙下?。不知所謂,投機取巧,胡亂一通。”
讀到最後一個評價,王女官愣了一下?,下?意?識抬眼看向那個小孩。
小孩有點呆呆的,眼眶有點紅,臉上乾乾的,沒哭,眼睛像是被水洗過了,烏黑明亮。
當名次公?布完,答卷分給眾人傳閱。
老父親拿到冉冉答卷,眸中泛冷。
不知所謂,投機取巧,胡亂一通,有人故意?針對自家的崽!
小孩一直很認真,乾什麼事有股子認真和執著勁,不是不貪玩,玩還是喜歡和爹爹玩的,想到要做的事,就?會?乖乖勸自己不急著玩。
在背詩學習這方麵,老父親從來不打擊冉冉的勁頭,小孩也確實很認真,在念書上不是特彆聰明的崽,但也不笨。經?常被誇誇的崽可自信了,勁頭十足。
這是冉冉第一次被這麼說,還是被先生說,她知道的,上麵看她們答卷的,就?是先生,是教?書的。
猝然被這麼一說,小孩就?愣住了,呆住了,空空的,有點沮喪。
因為這個不是旁人,是先生啊。
大概是小孩天生怕先生,遇到一個先生,就?透出天真的傻氣。
老父親看得心疼,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