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王四郎風雪歸家(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579 字 4個月前

秋去冬來,秀娘在娘家住了整一歲,王四郎時常捎回錢來,秀娘便同嫂嫂兩個多置幾張綢機,單賃了個院落,也不要井也不要棚,隻要屋子結實新蓋的,不漏風漏雨,能存得下絲就成。

兩人加起來一共有五張綢機了,倒有四張是秀娘置下的,她跟著蘭娘去南山賣綢一筆得了三十兩銀子,兩人都嘗到了甜點,知道這個生意做得,自家存的絲織完了,就去收彆人家蠶繭繅出來的絲,慢慢淘換下來,不但把王四郎走時欠的那些個帳都還清了,還尋思著要把原來的院子賣掉,典個新院子來住。

秀娘自家織不得綢,便雇了人來織,綢機天天不斷,每月都有進項,屋子裡還置了紡機,單雇了老婦人來紡紗,不過一季的春秋,連秀娘都不成想日子還有這樣好過的時候。

蓉姐兒穿了新花襖,裙角兒上係了小荷包,裡頭裝得滿滿的,玫瑰鬆子糖,果餡兒的蒸糖酥,彆家自在貼紅聯兒,她抱了小手爐子去拍陳家的門。

“咚,咚,咚”三聲一響,那邊安哥兒就開了門,搓了手嗞著牙:“寧丫頭在屋裡呢,她不肯出來應門。”天陰陰眼看又是一場雪,寧姐兒怕冷,正團著身子挨在炕上,推了哥哥出去應門,看見蓉姐進來直衝她招手。

幾個娃娃單占了一間屋,炭盆子裡還放了花生,烘得殼兒炸開,安哥兒就拿鐵鉗子夾出來,吹掉紅皮遞到妹妹手上。

屋裡燒得熱熱的,蓉姐兒一把摘掉頭上裹了白兔子毛的觀音兜,拉開荷包的絲繩,把裡頭的糖果蒸酥全倒在漆盒子裡,推到寧姐兒麵前,喜滋滋的團了手:“我爹要回來了,他說給我帶瓷娃娃回來。”

秀娘日日都盼著,指望著他販完了布就回來,既去了四川,除了鹽,王四郎還販起了蜀繡,全是憑了陳仁義的名頭先賖的帳。

鹽布兩樣陳仁義都有銷路,他自家也收了幾船貨跟著一處走,販完了貨,又回去四川把帳結清。既起了這個頭,便不是小打小鬨的,一樣樣都要學起來,帳房先生,管帶,掌事,夥計,跑腿兒的小廝一樣都不能少。

王四郎如今的本錢還備不下這麼些人來,陳仁義擺了手說要送他幾房人家,叫王四郎給拒了,已是靠著他起的家,如何還好意思又要東西又要人,就是這些個本金,等他翻了本,也是要還的。

一年到頭出的這些貨裡鹽跟綢是大頭,其餘的茶米進的少,賣的也不多,王四郎還是想回來,回鄉販茶。跟陳仁義先借了人把貨都出清了,帳全結齊,到回去那天,身邊就隻帶了盤算一個,還是使得順了手,一時離不了才帶回來的。

秀娘自接了他要回來的信,就日複一日的念叨,她一向住在娘家,自家的屋子蠶季過了就再賃不出去,得了信兒趕緊家去清理,裡裡外外都要灑掃,到外頭雇了人把掉粉的牆重又粉過一回,搭了個小小的卷棚,灶台都推了重砌個新的,連井台蓋上的木板蓋兒都重打了一個。

屋子裡外整得雪洞也似,當初能賣的都賣了,如今全要一件件重置起來,除了大件沒換,屋子裡全都換上了新的,床幔褥子踏腳靠墊,還跟沈大郎說定了,等典了房子,也不便宜彆家,隻在他這裡打家具。

沈大郎給桌椅板凳全上了遍桐油,屋子裡到處都是新的,泛著桐花香,鏡台衣架全換過一回,銅盆銅壺亮閃閃的晃人眼。

蓉姐兒興興頭頭的跑進跑出,屋前屋後都繞過一圈,她還記得梅姐呢,在院子裡轉上幾圈,看過卷棚井台,折回來扒了門問:“姑呢?”

“等你爹回來,咱們再去接她。”秀娘把衣裳一件件理進櫃裡,為著蓉姐兒差點兒走失,她們娘兒倆好些時候都沒上門去,端午中秋,也都隻送了節禮,連湯飯也不曾吃過。

她見一回就給梅姐兒塞一回錢,許是曉得秀娘沒辦法把她帶回家,梅姐兒初時一見秀娘就眼淚漣漣,後頭便不再哭了,隻拿眼兒巴巴的望著,秀娘也是無法,屋子雖空了出來,可人人都曉得王四郎發達了,娘仨個更不能守了獨院過活。

蓉姐兒一聽點點頭,轉身就去翻大白的肚皮,她把大白貓兒也抱來了,原一家子都咪咪咪咪的叫這隻白貓兒,還是蓉姐兒給它起了名兒叫大白。

今年冬天濼水少見的下了場大雪,積雪沒過腳脖子去,蓉姐兒穿了羊皮造的小靴子在外頭玩雪,臉頰手指都叫凍得紅透紅透。看對麵幾個娃娃隔了河道打雪仗,他們把雪團得孩兒臉那樣大,扔到半途就掉到河裡,還有那扔到船隻上的,惹得船家探頭出來一氣兒的罵。

她一回來就給大白改名字,非要叫她雪團子,可白貓兒就是不理,叫它大白,它就“喵”一聲轉了頭,拿一黃一藍兩隻眼兒看你,要是叫雪團,隻作聽不見。

蓉姐兒天天叫它,硬是不認,她小人兒家家的還跟大白置起氣來,潘氏造飯缺了生薑蔥蒜,隻消喊上一聲,它就銜了跳到灶台上遞到潘氏手裡,怎麼連改個名兒都聽不懂了,大白哪有雪團兒好聽。

可大白不認,她也沒法子,小魚乾兒饞它也試過,不理它也試過,就是改不過來,蓉姐兒撓著大白的耳朵問秀娘:“它是不是聽不懂雪團兩個字?”大白的耳朵微微的抽動,秀娘笑起來,賊精怪的貓兒,哪會聽不懂,笑一笑便丟開去。

蓉姐兒這回有新屋,隔了廳堂,就在西廂房裡,把大白的褥子也按在自己屋裡,她蹲了身摸雪球的毛,湊到貓咪的耳朵邊:“這回你能同我睡一床啦。”

王四郎是坐了船從四川回來的,帳結得慢,他有心趕在冬至回來,一拖二拖都快過了臘八,一開始還能坐船,後來河麵封凍,船家再把多些的錢也不肯走了,隻好顧了車慢慢行回來。

秀娘早早接了信,隨信一同寄來的還有一張兩百兩銀的交子,秀娘把錢兌些出來,一半存在票號裡,一半兒按著王四郎信上寫的,送了五十兩去給了王老爺。

他走的時候欠的帳,已經全叫秀娘還上了,隻差鄉裡的茶葉錢,餘下這些,秀娘買了新布,緊趕慢趕的做了成套的衣裳,箱子裡的布鞋子都已經攢滿了,蓉姐兒做皮靴的時候給他也做了一雙。

家裡備下色-色齊全的年貨,今年不叫王老爺買肉買羊了,早早定下來,王老爺家是一整隻羊二十斤肉,其餘各家全是半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