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知歹意秀娘思子及時雨潘氏上門(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224 字 6個月前

槿娘夫妻兩個打得好算盤,這一夜高床軟枕睡得香甜,第二日起來天已大早,調來侍候的丫頭端了水進來:“姑太太姑老爺,咱們太太已是用過飯了,單叫廚房備下,是在屋中用還是去花廳用。”

另一個捧了鏡匣蹲一個萬福:“這是我們太太給姑太太梳妝用的。”這句一說槿娘的眼兒都離不開那匣子,急急坐在繡墩前,手一掀把那鏡匣子打開來。

汪文清哪裡見過這陣仗,他是夢裡都想著出人頭地,有朝一日也能呼奴使婢的,嘴咧一咧:“擺上來,就在房中吃。”心裡尋思著這份家業往後全是自家兒子的,不免抖了起來,擺上大爺的架子。

槿娘開了鏡匣梳頭抿發,看見裡頭備下釵環捏起一支埋怨起來:“弟妹也太小氣了些,這樣富了,便是打得幾支金的來又怎的。”說著手裡掂一掂,嘴角一扯:“還是個鍍銀子的,呸!”

嘴裡“呸”了,手上卻不停,拿篦子細細篦過頭發,挽個發髻,從三支裡頭挑出一支銀子重些的插戴在頭上,又往臉上抹香膏胭脂,轉身問:“我弟妹就不曾備得衣裳來?”

那兩個丫頭見著槿娘這付模樣瞪大了眼兒,聽見她問趕緊笑一笑:“太太並沒吩咐,想是前兒剛來家,還不及開箱子。”

槿娘插戴一新就又嫌身上的衣裳舊了,她把著鏡兒照一照,打定主意要問秀娘討兩身衣裳,便跟她身上穿得也似。

圓桌擺了半台麵的粥菜,還有貼的紙蛋餅子,細肉餡兒的小餃,三個人先是狼吞虎咽了一番,汪文清恨不得把那碗底兒都舔乾淨了,放下筷子問:“你家老爺太太也用的這些?”吃完了才悔起來,想著平日他們吃的定然更好,自家以為是珍饈,說不得就是下角料。

“太太吃的粥,老爺吃的燙麵條,姐兒吃的赤豆小圓子,這肉餃兒是單給姑老爺姑太太蒸的。”那丫頭得過吩咐,若不機靈著些,玉娘也不會挑她過來侍候,該實便實,該瞞便瞞,此番說的倒是真話,聽在汪文清耳裡卻不是這一回事。

“都說富貴人家玉盤金蓴,使個碟子碗都是銀的呢。”這是擺明了不信,丫頭也沒甚話好說,隻好叉了手乾笑,待收掉了碗碟兒,槿娘領了兒子往秀娘那兒去,一路上還教他:“呆會子見了舅姆嘴蜜著些,再犟頭倔腦的,中午不把肉你吃。”

昊哥兒踢了腿兒,看見院子裡水池子,從土裡挖出雨花石來往裡扔:“我吃這個魚!”薄冰一下破開,裡頭哪裡還有魚,進了九結起冰來,銀葉綠芽兩個就拿網子把魚撈出來養到屋子裡去了。

昊哥兒摘了乾枝條抽打水坑,濺得兩個丫頭身上一層濕,槿娘一把拉住了他:“晚些再來玩,先去見你舅姆。”

這麼拉拉扯扯的才往正院去了,蓉姐兒正跟秀娘兩個歪在羅漢床上,玉娘拿了木牌子刻的百花曆翻花牌子玩,上頭刻了詩句,點一朵花就念上一句教她念句子,蓉姐兒抱了木牌子搖頭晃腦。

這百花曆她早早就念得熟了,玉娘又不曾讀過四書五經,想教她念幾個字又恐自家學來的太下賤,隻這百花曆,便是走街串巷的也都能說上兩句,這才教了她,兩個人在屋中聯句,玉娘做針線,蓉姐兒說上一句她就接上一句。

將將念到八月,細嫩的聲便如剛出穀的黃鶯兒啼,秀娘一麵聽了,一麵拿了針線串珠兒釘在繡花腰帶上,“八月槐花黃,桂香飄,海棠始嬌,白萍開金錢落,丁香紫。”

秀娘讚她一句:“妞妞說的真好,”說著從果碟子裡捏一顆鬆仁糖遞到她嘴邊,蓉姐兒張口接了,喜團團的笑,把八月的放回去,又拿了一張九月的出為。

昊哥兒高聲呼喝著奔進來,大喊一聲:“舅姆!我要吃魚!”槿娘的臉皮都漲起來了,跟在後頭想發作他,秀娘笑一笑:“叫廚房備下魚。”

槿娘臉上堆滿了笑:“到底是當了富家太太了,這氣派都不一樣,真是前世修得好福氣呢。”她一句話才說完,玉娘就抱了蓉姐兒往裡間去,還告罪道:“姐兒喝了幾杯甜水了,去裡頭更衣。”

秀娘一早上起來,剛在梳頭就聽見玉娘來報,氣得手腳都立不住,又不好讓丈夫知道,幾句話哄了

王四郎到船上去盤貨,自家在屋裡翻腸思肚,再是好氣性的人叫人這樣欺到門上來也沒了好聲氣,她隻不好露在臉上,接了口道:“想是三姐那兒幫四郎燒香作下的功德,我正要去廟裡拜一拜,也好還個願。”

槿娘聽見扯出了桂娘,還有要謝她的意思,臉上頓時不好看:“咱們姐妹幾個哪個不為四郎掛心的,一家子親骨肉,說這話就外道了。”

秀娘肚裡生氣又不好把話說得難聽,隻道:“是呢,便是蓉姐兒出痘症,也還賴了姐姐們多費心。”她這句一出口,槿娘便吃碰了軟釘子,她原是想往上把關係親上作親的,誰知道秀娘句句截了她的話頭,這句更是挑明了,明裡誇著暗裡卻是罵她。

槿娘厚了臉皮隻作不知,隻跟秀娘兩個扯東扯西,有心想要誇兩句她頭上的珠花鈿子身上的綢緞衣裳,可秀娘儉樸慣了,在家便是日常打扮,穿得還是尋常舊衣,去年歲了帶了上船的,頭上也隻挽了一隻釵,把頭發全攏在後頭。

“這個倒看好,是外頭的時新樣子吧,我瞧濼水便沒有。”槿娘指了頭上的簪子誇了一句,秀娘笑笑:“二姐卻沒瞧出?我去歲過年便戴著了。”

槿娘說一句,秀娘回一句,若是過去便是說她十句二十句,她也沒一聲頂回去的,槿娘拿捏她習慣了,這回一碰身上處處都是軟刺兒,紮了她的肉,她還不能叫疼。

秀娘一向脾氣和順,忍讓慣了,這些難纏的姑子們,沒一個紅過臉,這回若不是真叫槿娘兩口子的心思氣著了,也不會當著丫頭便給她難堪。

槿娘自覺受了慢怠,把氣一斂:“弟妹想是還有事兒要理,我便不留了,帶了昊哥兒逛逛院子。”說著招手叫了昊哥兒,一路往外頭去,氣哼哼的樣子,一路走一路說,嘴裡碎碎的念了不知幾句。

玉娘這才敢抱了蓉姐兒過來,秀娘長出一口氣,玉娘張了嘴猶豫幾回,指了杏葉出門去,這才坐在床沿給秀娘揉肩,嘴裡嚅嚅說道:“論理,我不該說這話,可太太是我的恩人,不說便是喪了良心。”她端了梨水給秀娘用上一口:“女人家,沒個兒子,實難立世。”

這個道理秀娘怎會不懂,她是虧了氣血,好好養活著便是,這些個卻隻當她生不出來,沾著棍兒往上鑽,隻想占了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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