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曹先生以花為題女學生技壓群芳(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348 字 4個月前

這一個年自然過得喜慶非凡,可蓉姐兒卻一點熱鬨都沒沾著,除了守歲那夜放過煙火,隻往沈家王家拜了一回年,初一回去的濼水,初三就又往江州趕,因著初四夜裡要在新宅裡頭迎財神,蓉姐兒還沒能跟幾個姐姐玩一回,就又叫秀娘拘到案前習字。

小人兒哭過鬨過,哭完鬨完還是要寫,半點偷賴耍滑的法子也無,先頭還鬨了兩天,待知道眼淚無用,連哭的力氣也不費了,隻老老實實在案前描字兒。

先頭那份帖子買錯了,待到鋪子裡頭打聽過,才曉得初學寫字須先用描紅薄子,就同那新學繡花的,把花影兒描下來才能往處下針。

蓉姐兒一天五張,初時薄子上頭沾的一個個的墨點兒,待寫完了捧了薄子去交差,秀娘每掀一張就皺皺眉頭,一個描的好的都挑不出來,連墨都磨得不成樣子,不是暈得一團團的水漬,便是濃黑墨跡,枯筆澀意,寫得不暢。

銀葉是叫蓉姐兒帶了去女學裡頭侍候的,連磨墨鋪紙且還不利索,怎不吃人笑話,買人時候專想著給前頭書房添一個書童,會磨墨裁紙識幾個字,卻沒想到往蓉姐兒身邊添一個,此時再買人哪裡來得及,隻好叫那個小廝教銀葉磨墨。

蓉姐兒習字,銀葉練磨墨裁紙,綠芽就預備吃食點心帕子,一屋子三個人忙得團團轉,急急補了四十多天。練得久了,腕上有了點子力氣,漸漸就能描在框子裡,一張裡統共十個字,也能有一二個描得像樣兒的。

女學開課,是在二月十二花朝節這一天,這個女先生有個講究,除送上的束修不算,還要一人奉上一道花做的菜,不拘什麼,隻要是時鮮的花便可。

李家送了信來,卻把秀娘給難住了,若是月份再往後一些,玫瑰糕薔薇糕都不難做,就是再等些時候桃花也開了,今年雨水不多,枝上才抽了綠芽芽出來,花兒也隻有花苞,後院裡一朵開花的樹也無,屋子裡擺的水仙盆景倒是開得熱鬨,一朵朵壓低了葉片,卻沒聽說過用水仙花做點心做菜的。

連廚娘都叫難住了,秀娘特特把她叫進來,那婆子搓了手,臉上堆滿了笑:“蒸個糕咱是能手,重陽菊花糕,玫瑰薔薇都使得,便是那玉蘭炒肉片也是成的,可也得枝頭上開出來,又不是玉皇觀裡頭的道士,作不得法叫那枝頭開花。”

秀娘也曉得難為了她,這哪裡是考學生,可不是在考學生的爹娘!想是這樣想,又不好不照著辦,難不成頭一日送去女學,女夫子的第一個題兒就答不出來?

秀娘絞儘腦汁,日想夜想,還是不得法,還是杏葉說:“莫不然去收些舊年的桃花醬來,做成糕餅混過去,今年的同去年的,又能差得了多少。”

也是實在無法了,今年桃花未發,便是把枝上的小花苞全摘下來,也苦澀得很,根本不能拿來拌醬。秀娘又趕緊叫了來安到外頭鋪子去打個新模子,自家的點心做得越大越好,那官家的卻不一樣,一個個須得小巧,捏在手裡看比吃的意思還大些才好。

新造的桃花模子,跟鋪子裡買來的去歲桃花醬,用剛熬的飴糖再拌一回,取一點新麥芽的香氣,拿糯米裹好了蒸出來,一個個疊在食盒子裡。

蓉姐兒穿著一身鵝黃衣裙,還似模似樣的戴了條披帛,頭上紮兩個花苞,垂兩條係了金鈴兒的絲絛,由秀娘領了送到李家去。

許家是做絲綢生意的,每年都有人往鄉下去收綢緞,秀娘跟著王四郎去過一回,許家曉得王家在濼水置了五十張織機,雇了百來個工人,起意要在秀娘這裡收綢,王四郎隻把事兒推給秀娘,說這小活計全是渾身管的,他再不插手。

許夫人這才對秀娘另眼看相,秀娘也不說綢坊是才立起來的,隻說已經置下綢機好些時候了,正無處銷貨,便是庫裡也積了好些,許夫人一聽立馬同她談妥價錢,因著是一批一百匹的收,價便比市價上的低上二分,隻圖個要的貨多,不必積在庫中,有個黴壞潮濕的,便折損了,倒不如一起出脫。

一來二去的,秀娘便同許夫人熟絡起來,就是許家也帶著蓉姐兒去了好些回,跟許夫人的小女兒悅姐兒也玩過好幾回,倒不是頭一回上門。

秀娘到大門邊,就有二門裡的婆子出來接,看見秀娘滿麵堆笑的一福身:“王家太太來啦,大姐兒長日不見。”說著領了秀娘往裡頭去,一路還道:“大姐兒來得到早,咱們家的姐兒正在房裡等著呢。”

許家的生意做的有年頭了,大宅不似王家那樣新置,處處都透著積年的富貴氣,樹木茂盛高簷廣屋,因著今兒是花朝節,一進二門便見滿枝條都係了紅粉各色的絲條兒,遠遠瞧去還以為看了一樹樹的春花。

王家卻沒有這些個,隻在院子裡的樹上係了幾條彩帶,蓉姐兒牽了秀娘的手往裡頭走,略站住了要看,就被秀娘扯一扯往裡頭去了。

悅姐兒果然早早就在等著,連李夫人也端坐著,看見秀娘進來,相互行了個禮兒,看見她拎的點心匣子便是一歎:“可做得了?我這兒想了好些法子,這時候哪兒去尋當令的新鮮花朵兒。”

這兩個日子久了便熟起來,又俱是商戶出身,比秀娘同吳夫人交際起來更輕便,李夫人隻覺著秀娘性軟好說道,不似彆家夫人同她頗有些爭長短的意思在,見了幾麵就同她親近起來,拉了她的袖子坐下:“也不知道那平家的要出個什麼幺蛾子。”

平家的便是平記米坊的,平記雖是商戶,卻娶了個小官的女兒,平太太因著官家出身,雖則身上無誥命,也不肯低頭跟商戶裡頭這些大娘子們平坐一處,每每都要顯著些不同來,時時不叫人忘了她的出身。

秀娘隻見過她兩回,此時聽見李夫人說話抿了嘴兒一笑,平太太那個女兒,不過比蓉姐兒大兩歲,就已經很有才名了,秀娘心頭自然跟李夫人更親近些,卻也不去挑事說誰的壞話,隻道:“可不,一家子都沒想出法子來,還是蒸了個糕,隻盼著不出差子便好。”

蓉姐兒已被悅姐兒拉到內室去了,悅姐兒比她小一歲,在學堂裡就是最小的學生,蓉姐兒比她大卻比她晚來,她隱隱有些當了“姐姐”的意思,一向都照顧蓉姐兒,一個學堂五家的女孩兒,年紀大些的一處玩,她倒有些擠不進去,蓉姐兒來了,她便有了玩伴。

“我叫福兒喜兒把坐次兒都安排好了,你挨了我坐,可彆同那個平五一處玩。”悅姐兒把頭挨到蓉姐身上,兩個人說小話,頭一句還是小大人的模樣,後一句便露了端倪出來,還伸出小手指頭:“拉勾勾,你要是同她玩,我就不跟你玩了。”

蓉姐兒點點頭,兩個小人拉了勾,由丫頭領著往後頭的函玉館去了,函玉館三麵種了竹子,一麵臨水,此時天冷,屋子裡的窗子俱都關了,竹子的綠意透進來更覺得身上寒冷,銀葉趕緊把小手爐子拿出來給蓉姐兒。

蓉姐兒最不怕涼,冬日裡沒手爐子的時候也不曾長過一處凍瘡,她接過去就遞給悅姐兒,悅姐兒卻怕冷,手裡抱著的爐子交給丫頭添炭,趕緊接過去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