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探桂娘蓉姐上門遇蘿姐誠哥生情(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866 字 4個月前

桂娘蘿姐兒不上門,秀娘這頭又忙得走不開,孫蘭娘拿出帳冊來跟她對這一年的帳,屋裡算盤聲響個不停,她心裡惦記著桂娘,便叫蓉姐兒帶了東西往衙後街走一遭。

“這些個禮給送過去,再往你乾娘那兒走一遭。”乾娘說的便是徐屠戶娘子,隔是遠,兩邊來往日漸淡了,可秀娘卻記著這一份情,按年節給帶東西回來,徐娘子也是個念情的人,秀娘這頭不斷,她這頭也不會斷。

蓉姐兒穿了潘氏給她做的新衫子,身後跟著小廝來福丫頭甘露,來福抱布匹禮品,甘露扶住蓉姐兒,一路往衙後街去,這兩個俱不識得路,全靠蓉姐兒領著,還跟著歎:“還是在這兒自在得多,在金陵咱們哪能就這樣出門。”

似這樣出門的俱是小家小戶的女娘,進香拜佛也都要同人擠在一處,王家雖是貧寒起家的,成了富戶自然也要遵富戶的規矩,哪回出門不套車,車前車後都要跟兩個小廝,車裡還要坐兩個丫頭。

蓉姐兒自回來濼水,再無一日不鬆快的,聽見甘露這樣說嘴上應著,心裡已經琢磨著夜裡吃甚麼:“我乾娘家裡是開豬肉鋪子的,叫切一片肥肥的豬皮,咱們烤著吃吧。”

甘露早已經叫蓉姐兒練出來了,她嘴裡說出甚來都不驚慌,可聽見這烤豬皮兒還是一怔:“這個能好吃?”

“自然好吃了,烤的脆脆,油滋滋的,可香呢。”原來王四郎不曾發跡時,靠著跑單幫每回賺個百來文的銅板,拿回家裡想去切一刀肉又舍不得,雞鴨更是吃不起,秀娘便去那豬肉攤子上饒價兒買了點豬皮回來,把上頭的油刮乾淨了榨成豬油渣子,那一層皮,便放在火上烤,烤得油汪汪,一家子分吃一盤子豬皮,吃得滿嘴留油。

蓉姐兒雖然還小,卻已經記事了,好長時候不曾吃到肉,小蝦小魚吃得肚裡沒油,伸手也顧不得燙,抓起來就吃,手指頭燙得紅通通,小嘴巴還不斷去咬,秀娘拿了個饅頭撕開口子,把豬皮夾在裡頭,叫她這麼拿著吃。

豬皮上的油脂浸在饅頭裡,她一頓就吃了拳頭大的饅頭,小肚子圓滾滾的,後來得的錢多了,卻依舊饞那烤豬皮,回了濼水一下子想起來,嘴裡的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甘露直嘖舌頭,她曉得姐兒瞧著是大家姑娘,骨子裡頭這些個卻改不脫,聽她這麼說,自家也饞起來:“那咱們要買多少豬肉才夠吃的。”

蓉姐兒是小財神,這回出來帶足了銀子,把裝靶鏡的荷包掏空了,裡頭塞了滿滿的大錢碎銀子:“這值什麼,買個半扇豬回去。”

這回不獨吃饅頭包豬皮了,再沾些個雪花洋糖,再來點玫瑰醬子,舊年的桂花醬也好,路過街市口,見個老婆婆正坐在腳店邊上,守著小爐子攤春卷皮子,手上拿個竹製小攤子,舀一勺子麵糊糊,拿小推子推平一整塊圓鐵,立時一張春餅皮便烘熟了。

蓉姐兒指一指:“咱們再買些春餅皮子,把芝麻醬也拿出來,拌得甜甜的,裹在餅子裡頭吃。”幾個人都是吃了飯才出門的,甘露這時候卻咽口水:“姐兒趕緊彆說了,我都餓了。”

連來福都跟著饞起來,蓉姐兒手一揮:“都有都有,先把親戚走了,咱們好挑豬肉去。”她一路過去都有人看,擔擔子的,賣切肉的,眼睛直往蓉姐兒身上掃,甘露也是一樣,金銀掛件綢緞衣裳,還不曾走過就聞見熏衣裳的香風,甘露不意往市集上去竟這麼些人。

蓉姐兒卻覺得尋常,到了衙後街,她已經記不得紀家在哪一門,甘露尋個開腳店的婦人問了,那婦人打量她們一回:“東邊到頭第三家便是了。”

家家戶戶都敞著門,這地方住的俱是官家人,更沒個小偷小摸的了,因著天好,也不坐在矮屋裡頭,家家婦人都拿了小籮筐沿著牆邊坐下,手裡或是做針線或是打絡子,縫補些衣裳,再不就是抓了瓜子生果磕牙,一個聽是找紀家的,幾個都湊在一處。

蓉姐兒不明就裡,帶了甘露數著門過去,讓小廝站在門邊,自個兒去拍門,彆家俱都開著門,隻有紀家關了門,蓉姐兒一聲喚,半天沒聽見裡頭有響動。

等再喚一聲,還沒個人應,那牆下的婦人就道:“蘿姐兒出門抓藥出去,桂娘怕是起不來身,作孽喲。”說著又搖起頭來,另一個自上往下打量蓉姐兒一回,道:“你是桂娘娘家親戚吧,趕緊著叫人來看看,臉都腫了。”

這些個婦人也不過白歎一回,那厲害的看不上桂娘這麼軟,自家日子好過了,便打聽的東家西家有甚個奇聞,紀二郎打老婆已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條街上哪個不知,偏她還要為著男人遮掩,街坊也不是沒人勸她,她卻一意信了那個三仙姑,說她上輩子是個賣黃鱔魚的,殺了一輩子的冤氣,都在紀二郎身上,這輩子便是來受苦還他的。

蓉姐兒不聽便罷,一聽就立起了眉毛,問明了是哪一家的藥鋪,一路尋了過去,這卻沒了說吃食的興致,蓉姐兒皺了眉,甘露卻在旁邊勸她:“姐兒,不若咱們換一天再上門罷。”桂娘怎麼說也是長輩,原是不知道這事兒上門來拜訪的,既是出了這回事,蓉姐兒一個小輩拿東西再來,便不成話了。

“我省得,先去見過姐姐再說。”果然在生藥鋪子裡頭尋著了她,蘿姐兒素了一張臉,穿了件白絹裙子,遠看還當是黃底的,近了看才看出是洗得失了本色。

蓉姐兒總有兩年不曾見過蘿姐兒,卻還是舊時形貌,抽了條高了些,人清瘦清瘦,白著一張臉,腰條細的一掐就斷,頭上也沒個飾物,隻腕子上還戴了個絞紋銀鐲子,嘴唇半點血色也無。

蓉姐兒走過去拉她,她一回頭才看見,定神看了會子才笑起來:“蓉姐兒,怎的尋到這裡來了。”她一心記掛著家裡的娘親,同她說定了,她不在家,不論是誰來拍門都不能開,早晨才吃過藥,這會子想來正睡著,她急趕著回去,那小夥計卻手慢的很。

蓉姐兒一個眼色掃過去,甘露趕緊去會鈔,她拉了蘿姐兒:“姐姐,我竟不知三姑病著,該買些東西去看,抓得藥,叫來福先送去,咱們逛一逛罷。”

蘿姐兒聽了心裡猶豫一會兒應下了,既有小廝在,便不怕親爹上門鬨事,這些日子都沒正經買過菜,總要給娘買點好的補補身子。

兩個一路往市集上走,這會子正是熱鬨的時候,小食館子菜肉鋪子麵前都排了人,還有那蒸扁食餃兒的蒸籠前,未開籠就排了十多個人,小夥計肩上搭了白毛巾,往下一抽纏在手上掀開蒸籠,熱乎乎的白氣立時噴了人一頭一臉,帶著剛出籠的麥麵香味兒。

“三姑姑吃了沒,買些熱的,也省得你燒灶。”蓉姐兒見蘿姐兒麵作難色,曉得她是袋裡無錢,荷包扁扁的,想是買藥花費得多,她這些日子更不敢去玉娘那裡,就怕叫人知道了,連銀錢也不敢支,這才無錢,紀二郎是早早就不再往家裡拿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