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紀家婆上門休妻蘿姐兒立心硬拚(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431 字 4個月前

這事兒哪裡由頭誠哥兒定下,結姻緣講究的便是父母之命,如今一瞧便知徐家兩個老的不中意,孫媒婆怎麼敢接這樁事,她看著誠哥兒一腦門子是汗,心裡歎口氣兒。

若是彆個許就收了他的東西,兩頭瞞住,騙些銀子花用了,可孫媒婆是半路出家的媒人婆,原是親姐姐女兒說合的媒是騙婚,鬨到縣衙門裡去,斷了案子出來雖是贏了,到底虧了名聲。

作了女兒身,百年苦樂由人不由己,保媒的譬如再生父母,保個好媒這後半輩子順當當便過了,那起子黑心爛腸的,隻顧自家賺銀兩,哪管女兒家死活。

她想著說媒有多難,俱是定例的,無非便是兩家襯頭再定個好日子,這才做這保媒拉纖的活,看見誠哥兒確是有心求娶,心裡又可憐桂娘蘿姐兒母女兩個,便重重歎口氣,請誠哥兒坐下:“倒不是我接哥兒這份情,原你娘也來問過,好的壞的我都說儘了,這作親事,須得兩邊兒都高興,順順當當行了六禮,這才算是結親,如今這樣莫成了結仇。”

說著給誠哥兒倒杯水,拿了乾點心出來:“你這麼一頭熱,你娘知道了能高興,咱們隻說娶進了門,到時婆媳兩個不睦,你夾在當中,就有舒坦日子過?”

誠哥兒茶也不吃,抬了袖子抹汗,垂了頭道:“我娘不會看不中她。”看不中的,是蘿姐兒家裡扶不起來的娘,跟好賴不分的混帳爹。

“這卻是什麼話兒,買豬還得看圈呢,你娘憂心你,這才怕往後日子不好過,娶個姐兒回家,又不是簽了身契給你,說定了是山高水長再不相問。”孫媒婆看看他這耿樣子,曉得是真個看中了,又是重重一歎:“好好一樁緣分,若落在彆個身上立時便成了。”

到底不忍心,看著誠哥兒這模樣又心軟起來:“便這麼著,你先把東西留下,上回你娘送來的,我也沒動用過,拿了東西上門去,看看彆家收不收,便我做這麼個惡人罷了。”若是徐家還不肯,到時候退東西還是由著孫媒婆上門,她看定了誠哥兒:“你回去,說些個軟話兒,蘿姐兒人品是百裡挑一,這雙雲頭,你拿家去給你娘看看,是她的活計,可不許失落了,還得還我。”

誠哥兒大喜,把這一對雲頭貼了身放著,又怕身上的油汗壞了繡花,拿出來放進去好幾回,還是孫媒婆看不過眼,拿油紙包給他包上了,他又揣進懷裡,出了門一路往家去,隻覺得貼著心口那塊正在發燙,走到街邊買了碗甘草雪水,一聲兒灌儘了,那店家的女兒倚在後頭瞧他,誠哥兒隻看不見,嘴巴笑的咧到耳根,扔下三個銅板捂著懷裡的東西,一徑往家奔去。

思想過要說軟話,一進門卻道:“娘!我自個兒提親去了。”

徐娘子正坐在長凳子前頭串針,一聽這話差點把針紮到肉裡去,氣得過來追打兒子,“啪啪”兩記自家手倒疼起來,誠哥兒還隻樂陶陶的笑:“娘,你答應了,我看你忙著,先去媒婆那兒提一提。”

這下徐娘子沒話說了,噎住一口氣,肚裡把丈夫罵個臭頭,曉得兒子是這麼個性子,哪裡識得人騙,當的真真兒的,弄巧成拙。

“我還討了個她幫人繡的鞋麵,娘看看。”油紙叫他汗濕了,裡頭的東西裡沒臟,拿出來捧在手上遞過去,徐娘子隻覺著肝疼,眼睛一掃過去又定住了,拿起來細看,窄窄兩片布,盤針套針搶針,一套俱用在上頭了,繡的一對開口石榴,裡頭的石榴籽兒用的打籽針,一顆顆紅的跟活似的。

“娘,她活計好罷。”便是徐娘子心裡不樂,也不能說她活計不好,拿過來細細看了,心裡的氣兒平了下去,這是得多巧,半個巴掌大的雲頭還做的這麼精細,她嘴上不好說,臉上倒鬆了些,看著這個愣頭兒子喜成這樣,到底說不出是騙他。

把自家的針線擱到竹筐裡,拿毛巾撣撣灰:“我去鋪子裡頭切半刀肉,夜裡給你們炸丸子吃。”誠哥兒應承一聲,似模似樣的到廚房拿了一套殺豬家夥事兒,上了油磨一會子,眼見的徐娘子出了門,他也跳起來,這回卻是往姑子街去了。

他從晌午等到日落,餓得無法,買了兩個軟餅,乾嚼咽了,那賣茶水的倒給他添一杯子白水,還引他坐下,見他盯了姑子街口,笑一笑道:“小哥,可是瞧中裡頭的閨女?”姑子街裡孤寡人收養的也俱都是女孩兒,有那到了年紀的也開始說親了。

誠哥兒臉一紅,他心裡是怎麼也捺不住,非要告訴她,他已經去提親了。這點子想頭還沒美夠呢,巷子口就奔進去一個婦人,過不得會子拉了蘿姐兒奔出來,蘿姐兒嬌怯怯哪裡跑得快,過不多時便氣喘著扶住橋欄。

誠哥兒跟著跑上去,在人多的地方又不敢同她說話,隻一路跟著到了衙後街。紀家吵成一團,桂娘伏在地下哭,紀二郎不見蹤影,一個頭發花白的鄉下老婦正抱了個娃兒,指著她批頭蓋腦的罵。

原是李寡婦收拾了細軟,一手拉了大兒子,一手抱了小兒子,一路往鄉下去,眼睛一眨又是一計,粉白了一張臉,抹了些個黃粉,還不待進門,見了紀家老太太就跪下來哭。

紀家老太太看見孫子還有什麼不樂的,她雖是個寡婦,卻是個能生兒子的,鄉下卻沒那麼些個計較,二婚頭又怎的,能生兒子才是道理。

自家二郎這麼些年才得一個男丁,立時當作寶貝似的供了起來,又看她小意伏侍,又是布料又是頭麵的舍出來,隻作得萬分賢惠模樣兒,初時還不訴苦,夜裡嚶嚶哭了幾日,彆個問她,她也不說。

等知道是大婦不容她,如今這娃娃還頂著奸生子的名頭,紀老太太氣得跳腳,叫大兒子給套車:“我這作婆母的,難道還不能收拾了她!”

紀家老太太挎了籃子上得門來,一拍開門就一巴掌,蒲扇大的巴掌拍的桂娘翻倒在地上:“你這生不出蛋的雞,占著窩不挪動,情願讓你做大你不要,我便叫老二休了你!”

蘿姐兒搶進門去,李寡婦不見影兒,隻有紀老太太一徑的罵,看見蘿姐兒又指著她:“養了這個麼賠錢貨,竟還有臉當大的,彆個給你生個兒子,你就該當菩薩供起來,等二郎回來,我立時叫他寫休書!”

桂娘臉上白了又白,上去就要抱紀老太太的腿,叫她一腳踢過來,蘿姐兒攔在母親身前,抬眼看著紀老太太:“到不知道祖母要用七出哪一條將我娘休了。”

紀老太太搖頭晃腦:“她個不下蛋的,沒兒子!”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叫人指了鼻子罵,無出當休,說的是無子女,既有了蘿姐兒,怎麼也不能說桂娘無出,若不然那招贅的人家還活不活。

紀老太太一時語塞,過後嗓門又亮起來:“她忌妒!不叫丈夫納妾,把好好個哥兒拋在外頭。”這話一說,原還罵的人,哄堂大笑起來。

“那娃兒,還不知是不是你兒子的種,寡婦招三惹四,進她裙子裡頭鑽過蛇洞的不知幾多,確是紀二的種?”紀老太太哪裡知道這些,她低頭看看孫子,兀自不信:“彆編了瞎了來誑我,這便是我兒子的種,全看不得我有孫子,吃了她甚個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