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三朝節回門送禮娘家人憂女訓誡(1 / 2)

春深日暖 懷愫 6465 字 6個月前

秀娘早就在家等的心焦,蓉姐兒出嫁這三日,她再沒哪一日睡得好,坐不寧臥不寧,連算盤都不打了,日日就等著徐家的信,恨不得上門去瞧瞧女兒過得好不好。

潘氏倒寬慰起她來:“你也不需愁,我看那後生好的很。”徐禮專往大柳枝巷兒送了一船水荷花,又放了一河的蓮花燈,便是初不知曉,後頭也漏了出來,那許多人瞧見呢,潘氏往外頭去磕一回牙,還有什麼不明白。

老輩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蓉姐兒衣食不憂,嫁個漢子不過圖個肯疼她愛她的,這個後生家裡雖有這許多不好,隻要他待妻子實了心,那便再沒甚樣好愁的。

秀娘送了女兒出門,還回到後頭去陪了客人聽戲飲酒,可哪裡能放得下心來,座中那有女兒的陪她歎一回,更有甚陪她紅一回眼圈兒,有個女兒遠嫁的還當場落下淚來:“可不是疼,看著花轎出門子,就跟生挖了我的心肝,你倒還好,就嫁在金陵,有個不好回來嚷一嗓子,爹娘兄弟也好幫著撐腰,我那一個,嫁到江西去,這天長水遠,還不知道能不能見。”

秀娘自個兒咽了淚,還要開解她,女人家一輩子投的兩回胎,頭一回是看爹娘,第二回便是看婚嫁,這上頭不好,大半輩子都好不了。

嫁後頭一日就有信兒傳回來,說是一切都好,秀娘鬆了半口氣,王四郎還笑她,吃了她一通搶白:“我肚子裡出來的我不心疼,十個指兒還連著心,她是我身上掉的肉!”

過得頭一日,便又盼起了回門來,心裡止不住的胡想,又怕繼母難為了她,又怕徐家不看重她,迎出去一看車裡拿出來這許多東西,那吊著的半口氣,這才出儘了。

蓉姐兒脆生生叫一聲娘,才下了馬車還沒立定就跳了半步,半跳著上了台階,腳尖兒一點抱住秀娘的胳膊,秀娘先是應,把她從頭到腳看一回,見她眉頭開了,人卻還水嫩嫩的,麵上帶紅,嘴角含笑,知道徐禮必待她不錯,心裡歡喜。

等往裡頭帶兩步,又側頭罵一句:“在外頭可不許蹦跳,成什麼樣子了。”

蓉姐兒低了頭吐舌頭,她心裡高興,吃了教訓也不覺著,抬頭四麵望還道一句:“怎麼我三日沒回來,這樹兒的葉子就黃了?”

花園子門口種的兩棵銀杏樹,可不是一陣秋風就落一層葉子,如今滿樹冠子是金黃葉片,叫風揚下來正落到下邊石砌小池子裡頭,蓋住了石頭雕的蟾蜍,那蟾蜍嘴裡還落的滿是黃葉,看著就跟口啣金幣報喜似的。

秀娘拍了女兒一記:“說個甚,出了門子才三日,就不記著家裡模樣了?”

蓉姐兒甜蜜蜜的看了眼徐禮,半是撒嬌半是逞威風,徐禮落後半步,看見她側了臉兒轉頭挑眉毛就笑,一路跟著進去一路聽見她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一時問茂哥,一時問大白,連金絲餅都問過一回,再問到院子裡養的魚,還得意的告訴秀娘:“我如今院兒裡也要擺個水缸養錦鯉呢。”

她出門前吩咐好了,差人到外頭去辦個白釉燒鴛鴦水荷花的大缸來,就擺在院兒裡,養養鯉魚種種荷花,院子裡有花有木再有水有魚,才算是有了活氣兒。

秀娘一聽這個立時皺了眉毛,才想訓斥她又低了聲兒,隻從鼻子裡出一聲氣兒,掐了女兒一把,帶她往屋子裡去。

潘氏早早就在堂前等著了,她自蓉姐兒出門便開始備這回門宴,多少時候不曾親自燒過灶做過菜了,這回桌上的糕點米麵一樣樣俱是親手做的,秀娘勸她,她還道:“彆個做不來那地道的濼水味兒,你沒看妞妞在家住那一月,人都圓潤了,定是平日城吃的不好。”

秀娘實拿她無法,隻得由著她去,潘氏老清老早起來,外頭還吹了凍風,她穿了襖子往廚房裡去,先看了沙鍋看那老火湯,鴨子湯燉了三天,每天擺一隻整鴨子進去,燉到肉酥骨化再把渣子撈出來。

蓉姐兒在濼水長大,羊豬吃的少,魚鴨食的多,這時候貓兒魚難得,家裡卻自春天就炸了一些存著,放到如今隻餘下鹵汁兒了,裡頭的魚連骨頭渣渣都泡酥了,潘氏便拿這東西來拌麵條,回門宴上定得有一道麵的,才好叫女婿攪麵,丈人摸錢。

潘氏這麼忙著,秀娘自也跟王四郎說起來,他一聽那攪麵禮錢,便從鼻子時哼哼一聲出來,秀娘曉得他的心病,當年她自個兒回門,端上來的麵裡頭倒是有兩個荷包蛋,可那麵底下卻不曾藏得肉,那一碗麵攪了又攪,隻停了筷子不動,潘氏自袋裡摸了兩回紅包,臉上便有些不好看。

秀娘那時候隻覺得抬不起頭來,哪家不往女婿碗裡藏塊肉,高大郎來時,那碗底可是藏了兩塊鴨肉脯子的。

秀娘這上頭真沒甚好幫著爹娘說話的地方,她自家不好埋怨,聽見王四郎哼這一聲,也不好開口,丈夫脾氣越發大,如今日子越好,就越是計較過去那些,趕緊把話兒接過去:“這攪麵錢給多少?”

“你看著給就是,這又不是我出手。”王四郎哧了一聲又道:“你把我舊年穿的那件皮袍子翻出來,我過些時候要穿,先曬曬,彆叫蛀了。”

秀娘抬眼看看他,嘴上應了一聲,心裡卻皺眉頭,那件舊衣才能了沈老爹,王四郎舊時受了苦,發達了吃穿上頭便一向不吝惜,舊年的皮袍子,哪還有再拿出來穿的,守著貨行質鋪子,這東西放出去還能賺錢,怎麼就想著它了。

“壓在庫裡這些時候,前向那樣亂,一時半會兒哪兒尋得出來,等蓉姐兒事落定了,我再差人去尋。”說不定隻好拿件新的換回來。

麵上再好,到底心裡還是不痛快,一戳著了,就要發作,秀娘一口應下也不提給了沈老爹,王四郎倒沒話說,過得會子,看見秀娘一樁樁事兒的吩咐,自家又覺得過火了些,咳嗽一聲道:“罷了,那件舊了,我看著丈人身上沒個好的,怕不是要住到過年,那件給了他罷。”

茂哥兒正進來,他下了學過來請安,規規矩矩行了禮,過去吵秀娘:“娘,姐姐甚時候回來?”他隻當是蓉姐兒出去住幾日,過些日子就又回來了,成日家得問上三四回,先還有人應他,再後來無人肯應,怕他知道了要發脾氣。

“明兒就家來了,你看見她可不許淘氣了。”秀娘嘴邊勾了笑,摸摸兒子的頭,又去看他寫的字,練了這些時候,一筆字也能看得了,茂哥兒點了餘先生拿筆勾出來的:“我留著給姐姐看呢。”

說著爬到榻上去吃點心,還道:“姐姐再不回來,大白就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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