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見天日雪冤可待,費思量投鼠忌器(2 / 2)

春深日暖 懷愫 5388 字 6個月前

碧螺不意她說話竟還有條理,端了杯熱茶上去,見她接了小口啜飲:“這是縣衙後院,你莫要怕,有甚個冤情,還有咱們老爺太太給你作主。”

趙氏一聽熱茶撒了一床,她也不覺著燙,連眼睛都咽回去:“柊兒,在哪裡安歇著?”她扒了床沿,腿腳沒力氣站起來,還是碧螺指了婆子扶住她,見她執意要去尋,麵上露了難色,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訴她。

誰知趙氏隻虛點點頭:“還煩姑娘領了我去,她伴了我這些年,我總要再看她一眼。”

碧螺一麵命人去告訴蓉姐兒,一麵給她遞水遞茶,還給燉了湯,叫她補一補元氣,趙氏見人跑去回稟,也曉得不是她執意便能見著的,叫人扶著吃了一碗湯,許久不曾吃熱食,吃了兩勺子肚裡隻覺得難受,趕緊拖了不用。

那邊甘露來了,進門先跟碧螺打個眼色,再看她,見她全無瘋狀,更信是有冤情,點一點頭道:“停靈的地方歇遠,夫人可還能走,若不能,我叫人抬軟轎。”

趙氏連連搖首,又是一行眼淚滾下來:“便是跪著,我也要去。”兩個婆子架了她,一步一步往屋外頭挪,半是走半是抬,一路抬到停靈的屋子裡。

柊兒是摔下塔來,脖子扭斷了,四肢骨頭都叫摔成一節節,眼睛凸出眼眶來,還不曾請人來打理過,隻拿白布蒙了蓋著,等仵作來驗屍。

白布掀開一角,個個都回過頭避開去,便隻趙氏眼珠子都不動的看著她,撲到地下,聲都哭不出來,隻哀哀飲泣,碧螺不忍,上前去拉她,見她掏了半日,摸不出身上的絹子來,碧螺趕緊遞了條過去,當她要抹淚,卻見她手伸到柊兒臉上,給她細細擦了嘴角鼻間血漬,雙手給她闔上眼簾。

那柊兒卻隻閉不了眼,趙氏都連她都手都握不起來,等這些做完了,她抹了抹淚,道:“我想求見縣夫人。”

她們是隔了屏風又隔了一道簾子見的,蓉姐兒一定要見,彆個都攔不住,丫頭團團圍了她,直說這樣不吉利,怕衝撞了她。

蓉姐兒也不要她跪,叫婆子搬了羅圈椅子讓她坐,又叫給她上溫茶,趙氏醒來隻喝了湯水,此時肚裡饑的很了不覺得餓,可等蓉姐兒叫熬的熱粥一上來,叫那香味一衝慢慢也吃得一小碗,這才淌淚:“縣太太是我的活命恩人,想也知道這些個事,如今我且問一聲,縣老爺動不動得楚家。”

蓉姐兒心裡鬆一口氣,若真是個糊塗的,問不出這話來,她聲音隔了屏風透出來,滿滿都活氣兒,趙氏身如枯槁,瘦得隻有一把骨頭,三十不到的年紀,腰弓似老嫗,麵皮發黃泛灰,十指如爪,眼睛不看人時隻覺得混沌得很,可她一說起這一句話來,卻是灼灼的望著屏風裡。

隔著大玻璃蓉姐兒都覺著她正看過來,她頓一頓道:“你且不怕,咱們有什麼好怕,縣老爺就更不怕了。”

都報到州府裡去了,還有甚個好怕,出這麼一樁大案,算得奇冤,徐禮再沒道理不辦的,隻該由誰出頭,怎麼辦卻是難題。

趙氏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下,整個人趴在毛毯子上發抖,一聲聲顫個不住:“小婦人願作首告,告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蓉姐兒自家有了孕,看著彆家的孩兒也覺著可愛可親幾分,原她憂心趙氏為著女兒不告楚家,如今聽她這些話,又奇起來:“你便不怕,楚家那一對兒,拿著女兒要挾你?”

這話再直白不過,當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楚家拿這個來示警,也是捏準了這一樣,可誰知道趙氏卻慘然一笑:“怎麼不怕,她是我身上落下一聲肉,我在世間也隻這點骨血。”

說著仰了臉,隻見她長年不見日光,發根都是白的,十指摳著毛毯,深深掐了進去,一字一句都竭力蹦出:“可或這冤屈不訴,她難道便能在那雙禽獸手下過得好日子!我忍了這許多年,如今便是拋卻這條性命不要,也再不能饒過他們!”說著熱淚撒在金紅毛毯上,打濕得花枝花葉,一聲泣似一聲:“柊兒椿兒,總不能白白死了。”

蓉姐兒知她心事,卻也實為著歎息,衝她點頭:“你隻放心在後衙裡養病,我調過去的丫頭看著,再沒誰敢拿你怎樣。”叫人扶她回去歇息,又急去喚了徐禮過來。

“我已經是問過,趙氏願作首告!”徐禮一日一夜不曾換過衣衫,身上出得薄汗捂出酸味兒來,蓉姐兒卻忍了胸口泛起來的惡心勁兒,給他安排了吃食。

徐禮擺一擺手:“我不要那帶湯水的,叫廚下治一付餅來,我咽茶吃了便是。”說完又道:“楚家咬死了她有瘋病癔症,若說這些全是病灶又當如何,天叫撞上個趙家人來,我已是往趙家去,請了趙氏嫡親的人來,若肯出頭最好,若不肯,這首告的事還當落在他身上。”

蓉姐兒皺了眉頭,再不曾想到那墨刻本子裡頭的事竟真叫他們撞著了,她上去挽了徐禮:“再不想這六月飛霜的事兒竟是真有,天下間還愛樣慘事,她拚著女兒不要也要告狀,我隻怕她是存了死誌的。”說著立起眉毛來:“便為著那死了的丫頭,我也要再往楚家去一回,把她女兒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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