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過男主角(1 / 2)

倩江影不忍的歎了口氣道:“湯藥喝下去很快會見效, 我現在用蠱蟲毒麻痹你下|身,然後動手。”

李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道:“速戰速決。”

倩江影終是醫者仁心,歎息道:“生下來不好嗎, 哪怕你生下來把他散養、送人、扔了都行, 乾嘛一定要造這個孽,就隻給他一個活著的機會不行嗎。”

李唯閉目不動,倩江影見她不為所動也不再多說,讓蠱蟲咬了李唯的腳踝,慢慢麻痹她的痛感。

下|身感覺一點點消失的時候,李唯也不知為什麼自己的其他感官都更加明晰起來,倩江影最後的那句話不停的在她耳邊回響:就隻給他一個活著的機會不行嗎?

這樣的機會並不是誰都稀罕的。

李唯想到自己, 當初她母親到底是為了愛情自私的生了她,後來母親自閉、瘋狂、痛苦,李唯跟著她從來都被當做冷眼相待的異類, 正常的生活連一日都沒有。

可她來到這世上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就要承受絕望愛情的陣痛,為一無所知的父親和瘋狂的母親買單?後來她鬥鬥鬥一直鬥到巔峰,可身邊還是連一個珍惜她的人都沒有。

憑什麼!她不會像母親一樣任性,不會像她一樣對生命不負責任,不會生下自己的孩子就讓他得不到該有的愛。

李唯想,她自己就不該被生下來!

這種想法,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李唯想起自己年少時也抱過不平, 也青春期逆反的憎惡過母親,但那時她更多的是想念過世的她,想起她彌留之際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自己的名字。

她說:我舍不得你, Iris。

我舍不得你。

Iris。

李唯猛地睜開了眼睛。

“住手!我改變主意了!”

她坐起了身,眼神堅定,額角帶著細密的冷汗,她說:“我不能……我,沒有資格為他做主……”

倩江影先是一愣,繼而鬆口氣道:“就是,哪怕你生下他不管都行,但讓他到這世上走一遭的機會,你不該剝奪。”

李唯垂下眼簾,望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不想承認,她終於有一天和她半生瘋狂的母親產生了共鳴——我舍不得你,我的小孩。

結果就是,為了不傷害這個孩子,李唯平生第一次委屈自己,卡著嗓子眼費力將倩江影給她喝下去的湯藥吐了個乾淨。

呂不韋在男子當中原本就不算高,換臉之後李唯儼然已經替代了呂不韋,而她有孕的事就更不宜外傳。為了不給呂不韋這個身份帶來什麼麻煩,她先以呂不韋的身份佯裝出門,後又以女客的身份住在莊園裡深居簡出。因為原本就是彆院,伺候的人不算多,所以並沒有人懷疑她。

李唯的預產期是在臘祭之後的一個月,原本一切都準備妥當,誰曾想在臘祭十五,她忽然顯出了早產的征兆。

臘祭也就是後世的春節,戰國時按周禮雖十一月為元旦,但臘祭亦是闔家相慶的大節。原先說好的接生穩婆因為回鄰村瞧女兒不在家中,而呂氏莊園又畢竟在小村中,交通遠比不得後世發達,是以一時半刻還真找不到合適的接生穩婆。

“倩大夫,不然你來?”荊燕聽到李唯在裡麵糾結隱忍的聲音,冷麵上都顯出些許糾結和擔憂。

倩江影也著急,可是她算半個專業人士,再著急也不會自亂陣腳,擺手道:“拉倒吧,我是正經大夫,不是穩婆,這事做不來。要我上手,還不如找個獸醫接生順利些。”

“倩大姐、荊義士,我找的人到了。”

剛進門說話的這位正是鄒衍“自帶”的小媳婦純娘,因為鄒衍搬進了莊園實驗室,她也跟著住了進來,往日還幫著照顧李唯的飲食起居,是個溫順靠譜的女子。

但今個倩江影和荊燕抬頭一看卻見純娘帶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進來。

“就她嗎,接生?”倩江影滿臉的難以置信。

就連輕易不出門的鄒衍這會都彆彆扭扭的開口道:“就這小學剛畢業的年紀,生物課都還學著分裂繁殖的草履蟲吧,連無性繁殖的水螅都沒學到,還能接生?”

純娘身後的小姑娘雖然不知道“草履蟲”和“水螅”是個啥,但見周圍人的態度就已經不高興了,哼一聲社會道:“什麼叫我不能接生!江南江北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小姐姐我這手段,十裡八鄉有名的很!接過的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說是接崽界的扛把子了。”

見眾人不信,純娘好脾氣的解釋道:“桃夭給豬接生,熟得很。”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尤其是鄒衍,吸過冷氣之後還給憋笑了。想起穿越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霸道女總裁何其冷銳神氣,沒想到也有今天,簡直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然現場氣氛緊張,他也就想了那麼一小下,為今之計隻好同意讓純娘和倩江影帶著桃夭進去接生了。

還彆說,這哺乳動物之間可能真的存在共通之處,反正桃夭進去沒多大會,外間的荊燕和鄒衍就聽到了響亮的啼哭。很快一個超級軟糯的男嬰就被倩江影抱了出來。

到了倩大姐這個年紀,無論是單身還是已婚都喜歡抱孩子,她顛著繈褓裡的小朋友給其他人看了一圈,輕聲笑道:“看起來挺健康,不太像早產的孩子,哭的真響,從沒見過哭這麼響的嬰孩。”

不久後李唯醒了,倩江影將小孩抱到李唯旁邊,李唯原本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耗神抱他,但看到這麼小一坨軟軟的團子,她堅強冷硬的心忽然就在一瞬間柔軟了。

這麼小這麼軟的團子要長大,得多操心啊。李唯抱著小朋友,想到這竟然就笑了。

倩江影自認識她半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真的笑,趁熱打鐵的問道:“要不給小孩起個名?你不想起的話就先給個小名,將來找巫祝術士什麼的算個好名字。”

李唯是個起名廢,但她占有欲很強,自己費勁巴拉的生出這麼一個“糯米團”,讓彆人給他起名?他們也配!

李唯想了想說:“今天是十五,小名就叫十五吧。至於大名,既然是正月生的,就叫……”

她垂下眼瞼,片刻後抬起頭道:“趙正。”

李唯這個時候特彆想紀念一下她的母親。母親終其一生都想得到愛人的認可,她曾一度覺得愛人認可了孩子的姓氏才是回應了她義無反顧的愛情。所以李唯才同意在十四歲之後跟父親回國,中文名字姓李。

就,紀念一下母親吧。雖然李唯覺得,她的孩子不渴望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他就是他,他將來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讓全天下認可。

“倩大夫,既然你已經把我變成了兄長呂不韋,那我就必須要做好他未完的事業。”李唯將小十五交給倩江影道,“所以前路艱難,我的身份絕不可為外人所知,而十五是最容易為有心人利用的一環,為了呂氏和十五,我們必須要對所有不知情的人保密,包括十五。”

“啊?”倩江影一時沒能消化李唯的話,想了想才道,“就是不讓他知道你是他母親?那,那他叫你什麼啊,真叫爹啊?不合適吧。”

呸,趙嬴那個渣男才是他爹呢,叫爹聽著都像罵人。

李唯道:“叫我仲父。”

不能當母親又不願當父親,那就,二爹吧。隻是一個稱號而已,李唯這種追求實際利益的人,並不在乎。

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李唯身體已經恢複了的差不多了。這段時間衛國的呂家老宅來過幾封信,信上說雖然呂父辟謠說兒子沒事,但因為呂不韋遲遲沒能歸家,族中的某些旁係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而在李唯妊娠調養的小一年裡,那邊族人終是不放心,現在呂氏的主業布匹生意已經由族老做主,半數交給了呂不韋的堂弟呂輕裳。

“還有幾個時辰到邯鄲?”李唯坐在車上有些乏了,問荊燕,“再快點。”

荊燕揭開車簾向外蹙眉看了看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於是朝外麵喊道:“千流,還有多久?”

李唯這次出門原想把倩江影和鄒衍都帶出來,畢竟回呂家是要爭財產,多一個自己人她還能少操點心。可是倩江影舍不得奶娃趙十五,名醫都不當了就想當幼兒園老師。鄒衍就更不用說了,放眼天下,除了李唯這個“同鄉”,他跟誰都說不上三句話,恨不能自己就是隻鴕鳥,一腦袋紮死在科學實驗裡更好。

不來就不來吧,反正李唯原本就是家族商鬥的衛冕冠軍,明著鬥誰還怕了誰。隻是荊燕經曆了呂不韋被刺身亡一事不太放心她的安全,出去了幾天,回來時帶了個墨家門下的小師弟,其實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名字喚作千流,這一路上就跟了來。

“再有小半個時辰。”千流用乾淨的少年聲音回道。

看來已經很近了。李唯活動了一下肩膀,有些不耐久坐,對外麵道:“下去走走吧,車裡悶。”

禦車的千流“籲”了一聲,將馬車停了下來,李唯和荊燕便下車在春草雜花的綠柳□□上漫步行走。

“荊燕,你平日話不多。”李唯望著春景,一邊走一邊說。

荊燕沒否認,低聲道:“你的話也不多。”

李唯隨口道:“我說話可多可少,隻是不愛說廢話。”

荊燕看了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李唯知道荊燕緊張她、保護她不過是因為呂不韋的遺命;荊燕叫她一聲主上,也不過是因為她有著和呂不韋相同麵容。其實她心中對李唯並非心悅誠服,更不相信李唯有能力為呂不韋報仇。

而李唯,她其實是個自視甚高的人。既然荊燕要跟隨她,她就不希望荊燕有半點不情願,更不容許彆人對她的承諾存疑,所以她打算與荊燕多了解一點,終有一日要她心甘情願的跟隨。

李唯負手信步道:“閒來無事,要不要聊聊?”

“聊什麼。”荊燕冷淡的回答。

“聊聊我哥的事,或者聊聊你的師門墨家學派。”

荊燕淡漠的眼神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又化作了平靜,她迅速的望一眼枝頭的鳥兒道:“呂先生所有的事倩,倩江影大概都跟你說過,我沒什麼好說。至於墨門,我們不求花言惑君,亦不以峻法治民,禮樂縟節統統可廢,隻求有利於世。說明白就是講究一切有用,人人便利於人,所有不能帶來看得見效果的‘花架子’都在摒棄之列。”

“不錯。兼相愛,交相利,尚賢非攻,難怪墨家是當今天下的第一學說。”

李唯欣賞墨家,她辦事也是這個套路,簡單直接;但若對人,那就得迂回婉轉,這“功利”二字並不是鐵律一般時時好用,還須知徐徐圖之。

李唯折了一枝柳,慢聲道:“聽說你們最看不得儒家的天命之說。”

荊燕哼了一聲道:“我之性命在我手中,便由得天了?扯淡。”

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學術林立,但凡有個學說門派的,都有驕傲感和認同感,荊燕也不免如此,即便話再少,說到墨家也能聊得起來。

李唯聽罷不由一笑道:“你這性格看著沉悶,實際烈性,很好。你墨家的說法,也很合我意。”

春和景明,花香鳥語,今天的感情交流很順利,李維還想跟荊燕再聊點什麼,忽而聽到前麵的傳來爭吵之聲。

李唯二人原本也要往前走,聽到聲音不由就被吸引過去。

“你眼瞎嗎,路這麼窄還要疾馳。也不打聽打聽衝撞了誰!”一輛極儘華麗的雙馬軺車旁,三四個家奴模樣的男人正在氣急敗壞的指責另一輛馬車上的馭手。

被罵的馭手生的劍眉星目身量修長,隻是穿著普通,配上身後那輛儉樸到有些寒酸的馬車,越發顯得家世清寒。

等家奴看清了馭手的長相,不由就出言譏諷道:“呦嗬,我當是誰那麼大膽子衝撞咱們卓氏的軺車,這不是左師四丁嗎?怎麼不守著你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子,舍得今天出城了?”

左師四丁眉宇間隱有怒色,但他卻極力壓住,拱手道:“在下有急事回城,得罪,請讓一讓。”

此處小路狹窄,隻容一輛邵車疾馳通過,若要再多一輛彆的馬車,隻好其中一輛停在一旁讓道。

見左師四丁隱忍,家奴反倒蹬鼻子上臉的不屑道:“哎呀呀,你們聽聽他說的什麼話,讓我們讓路,你可知道我們車上坐的是哪位?哼,我們主子可是卓氏的少東,卓傲少爺!”

聽得卓傲的名字左師四丁眉心蹙的又深了一分,他明顯既認得又厭惡眼前跳梁小醜一般的幾個卓氏家奴,但他似有急事在身,容不得耽誤,隻得咬牙道:“既是趙國國商卓氏少東,那便請你們先過,莫要耽擱時間。”

“耽擱時間?你敢說我們少東耽擱時間!你一條秦國狗還金貴了,要做什麼去,回去照顧你那公子……”

家奴的話還沒說完,眾人忽然聽得華麗軺車中傳來一個慵懶而輕挑的年輕聲音:“早知沒有人陪在異人公子身邊侍奉,本少就該親自登門去探望探望你們秦國的那位美人公子,想必他纏|綿病榻獨自安寢,亦是寂寞壞了吧。”

左師四丁聞言怒道:“休得胡言!”

李唯站在不遠處,聽到“異人公子”四字不由驚訝起來。戰國之世唯有王侯子孫可稱公子,既然被叫做“公子異人”那必定就是現在的入趙質子(秦國在趙國做人質的王孫公子),未來更名為嬴子楚的秦王了。

換句話說,公子異人就是秦王嬴子楚,正是她“呂不韋”奇貨可居找到的“金大腿”——未來秦始皇的爸爸。

李唯正想著忽聽一聲朗笑。

“哈哈哈哈。”軺車金色的蓋簾被打開,一名身著寶藍直裾的青年屈膝半臥於如意靠枕之上,一手支額一手鬆鬆的搭於膝上,不可一世的臉上滿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異人公子的美貌邯鄲城人儘皆知,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升鬥小民都想一親公子芳澤,這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那華服青年的話顯然是在羞辱堂堂秦國王孫嬴異人,言外之意隻將他比作勾欄的花魁藝伎,甚至有侮辱他的意思。

李唯曆史學得好,知道秦趙兩國關係不怎麼樣,嬴子楚在趙國可謂見遍世態炎涼,受儘白眼委屈,可也沒想到會像如今這麼慘,被商賈欺到這個地步。

“胡說八道!”左師四丁怒極便要抽劍,卻聽得身後的車中傳來兩聲隱忍的輕咳。

那咳聲因是忍著所以彆樣的煎熬,又禁欲又勾人,聽得人抓心撓肝的想欺|負|蹂|躪。

左師四丁聽到咳聲臉色一變就要回身去車裡看,手卻在碰到車簾時硬生生止住了,回頭冷聲對卓傲道:“你速速讓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卓傲方才聽到那兩聲輕咳時就雙目賊亮的坐起了身,臉上露出近乎貪婪的笑容:“異人公子,該不會就在這輛車上吧!”

他得意的笑起來,而後厲聲吩咐道:“來人,給我攔車,把車裡的人請出來!”

“住手!”左師四丁已經拔出了佩劍,整個人散發著寒冽鋒銳的氣勢,“誰敢上前,定叫他當場斃命!”

卓傲不但沒有半點畏懼反而露出了病態的癡迷笑容:“這麼說,公子就在車上!好好好,本少今日是鴻運當頭了!還等什麼,都給我上!”

他說著已經跳下軺車向左師四丁的小馬車走了過來,左師四丁冷劍一橫,麵如霜色道:“不怕死就過來試試!”

卓傲一步不停的上前,嘴角擒著一抹了然的笑意:“你這是做什麼,你主子發病了,怕是需急診吧,難怪你馬車趕得那麼急。可是,你就算帶他看了大夫,大夫就願意白白治他?哈哈哈哈,就算施舍你們治了,就算這世上有靈丹妙藥,你們怕是也買不起吧!要不是我們卓氏的藥鋪肯賒藥給你,他還能拖多久?”

左師四丁被他說的臉色一片霜白,負氣之下持劍的手攥的骨節泛白,可他恨極卻動不了手!

“要對我動手?你試試,我但凡傷了一根手指,你看他無醫無藥還活不活得過今年!”

左師四丁憤怒已極,大喊道:“滾開!”

卓傲笑得更加肆意張揚,病態而瘋狂的說:“不如這樣,你不是沒錢嗎,我帶你們去看病,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定能請到邯鄲城最有名的大夫,最貴的良藥。你讓我見他一麵,就隻看一眼。自上回平原君的試劍宴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就讓我,看一眼,隻看一眼!”

隨著卓傲一步步接近馬車,他的黑眸也從癡迷變作暴戾,最後推開無法動手的左師四丁就撲向馬車簾子。

“彆人的車駕,閣下怎能想看就看?”一聲散漫的反問帶著收放自如的淡定自卓傲身後傳來。

卓傲看著自己被狠狠攥住的手腕,生疼之下咬牙切齒的瞪向動手的荊燕,卻如何也掙脫不開麵容平靜、毫無表情的荊燕。

李唯負手緩步走上前來,微揚下頜對卓傲淡淡道:“閣下身為卓氏國商,難道不知士農工商,末列避王侯的道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糾纏王孫公子,說出去恐怕不好吧。”

她來時已服了倩江影送的藥丸,附在喉間微有凸起,像個精致的喉結,亦有壓聲之效,加之李唯聲音本就清冷,是以外人並不能從聲音判斷她的性彆,見了裝束更將她當做風度翩翩的名仕。

“你是什麼人!”卓傲惡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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