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肥皂(1 / 2)

異人蹲身在嵌地的浴桶邊試了試水, 水溫尚可,正準備解下裳, 忽然聽到身後的紗簾外傳來悠悠的一聲:“公子。”

異人本已經身心放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得立刻退了兩步,拉緊下裳道:“誰!”

李唯閒庭漫步般從簾後走出來, 抬起二指將垂下的青色紗簾一撩, 目光坦坦蕩蕩的在異人光|裸的上身上看了個遍。

還是挺不錯的。病了這麼久雖然身子骨偏瘦,肌肉不那麼飽滿, 但肌骨勻稱,膚質細膩, 腰窩蓄滿美學的陰影,與緊收的腰線一起逐漸隱沒在下裳之中,給人以一探究竟的誘|惑。

這上身雖然帶著幾處紮眼的刀劍傷痕,但真的很漂亮。當然, 還是不及臉漂亮。

異人的臉在看到李唯的瞬間已慘白如脂玉,那種詫異與莫名無措的神情在他黑曜石般的瞳中交替閃過, 古雅的菱唇都被抿出了豔紅的眼色,在昏暗的燈下閃著一層水色的誘人色澤。

李唯目光不避,手放在唇邊作勢咳了一聲,朗聲道:“公子考慮的如何?”

異人怔了半晌雙頰瞬間由輕粉化作深紅, 薄怒道:“出去!”

“公子,有些事拖得夠久了。”李唯負手走上前去,故意目光不錯的看著無所適從的異人,“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想要的答案, 我恐怕很難滿意,更不會出去。”

異人隻恨自己此刻不能憑空變出一件外袍罩住身體,他手指蜷握扣住下裳,喉結上下翻動,竟無法麵對李唯直視的目光。

“公子覺得很難堪嗎?”李唯走上前去,從身後勾起一件素白的外袍遞給異人,她笑得幽冷,“公子覺得這樣就是難堪了?其實公子穿著衣裳在世人眼裡的樣子,比這更不堪!”

“不要說了!”異人惱羞成怒,扯過外袍,死死的攥住素衣,修長的手指不停顫抖,深邃的眉眼中無數情緒翻湧難抑。

“公子穿要衣啊,原來公子還是知道羞恥的,可你現在穿與不穿有什麼差彆,不過都是一個笑話,沒人在意你的樣子,彆人提起來都隻會說那是個秦國王室的棄兒,如同秦王扔在邯鄲的叫花子向趙人搖尾乞憐,隻要不死誰都可以在他臉上踩幾腳,怕什麼呢,他連反抗都不會!他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清楚!”

“夠了!”異人忍無可忍的喊道。

“不夠!”李唯用力推向他的胸口,將他咚的一聲推入水中。

浴室一時間蒸汽彌漫,水花四濺。

李唯半蹲在池邊,望著水中的異人道:“所以公子,考慮的怎麼樣了?是給我乖乖回去做秦王,還是留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地方繼續受辱,你選一個。”

李唯原以為很快就會看到異人出水,可沒想到這麼小的浴池,她靜了片刻還沒見到異人上來,不禁有些慌張。

異人脆脆的一個小玉人,可不敢給她三兩下就這麼粗暴的作死了。

“公子?公子你還好……”

李唯憂心之下顧不得水濕,下了池子想要過去一探究竟。但她才走了兩步就被水下一股大力狠狠的拽了下去,整個人被毫無防備的強行按到了池底。

李唯沒有準備,四麵被水包圍的時候隻覺全身溫熱,胸口憋燜,嗆了幾口水後眼前一片黑暗,連時間和意識都在刹那放空。

強行溺水的感覺非常難忍,時間線都變得模糊,李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才忽然被人揪著脫出水麵,用力甩在了池邊。

李唯全身無力,大口呼吸,好一會才平複下來,迷蒙的睜開眼,看到異人正屈腿坐在身邊,黑發沾濕,眼神倨傲,嘴角擒著難以形容的冷笑,正在看著自己。

好像不對。李唯說不上哪裡不對,就是覺得眼前這個異人與以往不同,有種說不出的——邪魅?

“醒了?”異人見李唯睜眼,忽然俯下身來,單手撐在她頸側,將她扣在身下。

晶瑩的水珠順著他如墨的黑發滴落在李唯的鼻尖,李唯怔怔的望著容貌精致卻充滿野性氣息的異人,她甚至懷疑,這是另一個人。

異人望著她,唇角一勾笑道:“被按在水裡的感覺怎麼樣?”

李唯看著眼尾挑起,黑眸深沉的異人,越發疑惑。

以往的異人溫柔多病,像朦朧月色下清冷柔和冰清玉潔的睡蓮,但是眼前這一朵,顯然是長歪了,眉眼唇鼻還是那個模子,可怎麼都有一種豔幟高張目空一切的感覺。

“敢把我往水裡推,看來是活的膩味了。”異人鼻尖與她湊得更近,帶著邪肆的笑俯瞰李唯,“我是不是應該給你點懲罰,教教你該怎麼當一個合格的下屬?”

這話聽著雖然不入耳,但李唯明顯聽出了另一層含義。

“你同意了,你願意回秦國?”

“哈哈哈哈。”異人翻身而起,大笑之後忽然目光凜冽的寒聲道,“我為什麼不願意,那原本就是屬於我的王位!”

李唯覺得驚喜來得太快,簡直不適應,她艱難撐起身道:“你怎麼忽然想通了?”

異人輕瞟的目光從惑人的眼尾飛出,望著李唯意味深長的笑道:“不是你費儘心機把我喚出來的麼?”

李唯想自己也許剛才在水裡泡的久了,有些懵逼,連異人說話的意思都摸不清了。

異人卻看著她笑得恣意,指指自己道:“怎麼,還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麼?一個鼻子兩個眼的,又沒成三頭六臂的哪吒。

“看出,我才是你要輔佐的人。大秦王孫,嬴異人!”

李唯在震驚中逐漸醒悟,似乎明白了那麼一點,試探的詢問道:“那之前,異人不是你?”

異人嗤笑一聲道:“那個廢物怎麼配與我相提並論!”

“你說之前的異人公子?”

異人單膝半跪在李唯身前,黑眸如同寒淵望著她的瞳仁,痞笑道:“他隻是我丟出所有無用情緒堆砌而成的一個廢物。懦弱,逃避,看中無用的感情,對任何人都能溫和以待,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傻!天下大爭,他卻是那麼一個扶不起的樣子,任人欺淩,隨意踐踏,卻還壓製著我不許我出來!”

異人說完單手撫上李唯的下巴,拇指拉開她的唇道:“所以,我要謝謝你啊,呂不韋,是你喚醒了異人心中被深深壓製的不甘,你喚醒了我。”

李唯的眸中露出了笑意,抬手擋掉了異人的手指:“所以,你們是兩個人。”

原來是情傷打擊之下人格分裂了。哈哈,這個套路,天底下恐怕沒有誰比李唯更清楚該怎麼處理了——她的母親當年就是這個症狀,一樣因為情傷和痛苦發病,一樣分列出了消極和暴躁的雙重人格,李唯可是與她生活了十幾年呢。

“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李唯鎮定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異人冷哼道:“他一直還壓製著我,等他清醒就會取代我,變回原來的樣子。”

“也就是說你是輔,他是主?”

“胡說!”異人暴躁道,“分明是我當初分出了他!”

果然。李唯明白了,還真的是跟她母親狀況一模一樣。有些人在受到了無法承受的痛苦和打擊之後,有不甘有後悔,所以主人格自動將造成悲劇的那些性格,比如懦弱,逃避這些全部剔除,讓它融合成為另一個人格,代替原有的自我人格接受現實,而主人格則隱匿起來,直到被外界的某些事刺激重新出現。

“呂不韋,你不是要光大我的門庭嗎,好我答應,但你給我記住,你既然說出了將真心全部交付與我的話,你這輩子,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的!你不可以背叛我,不可以投入他人門下,不可以違背你對我的誓言!如果你食言了——”

異人笑了,抬手撫上李唯瘦削的側臉,拇指輕輕蹭動擦去上麵的水痕,他笑得冷而尖銳:“如果你食言了,或是想要離開我,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刮下來,你就是哭著求我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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