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先是錯愕,繼而蹙眉道:“趙姬, 你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左師四丁自幼追隨異人, 知他從來艱辛不易,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子嗣,這女人竟然想要一聲不吭的背著異人自己處理掉, 想到這就氣的睚眥欲裂,指著那些藥包道:“這些藥我已經讓徐宮人驗過了,千真萬確就是做那活的!”
異人起身離開主位來到趙姬身邊,問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左師四丁見異人還有護著趙姬的心思,不禁又急又氣道:“公子怎麼總覺得她好?這事兒沒有誤會!在那藥店我也求證過了,方才也讓徐宮人給她把過脈了, 他們說的一模一樣, 她確實有孕了。”
異人怔了一瞬間,而後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趙姬,他蜷起手指, 思量片刻才用關切的聲音道:“這是誰的孩子?”
左師四丁驚呆了。
可趙姬卻滿眼含淚的望著異人, 咬著唇不說話。
然而異人卻在她蓄滿淚水的眼中讀懂了全部, 他詫異的搖頭道:“不可能。”
“公子……”趙姬喃喃的念著,淚水漣漣而下。
異人神色更加堅定, 正色道:“絕不可能,我從未與你……”
他說到此處對左師四丁道:“四丁,去請不韋過來。”
左師四丁急道:“公子,此事非同小可,必要查個……”
異人擺手道:“速去。”
左師四丁無奈, 但他無論是從哪方麵都恨毒了趙姬,恨她竟能這樣傷害異人。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出去。
左師四丁走後異人扶住趙姬單薄的肩膀,認真道:“此處隻有你我,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
趙姬抽泣道:“那晚公子酒醉,與我……”
她話未說完異人已經冷下了臉,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甚至溫柔,但那其中的含義卻令趙姬不寒而栗。
異人道:“我先前承認那也之人是你不過是不想讓不韋難堪,但是我與你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將你綁在身邊,我自知對你不起,故你有難處,但凡我有可為便是無一不應,可我絕不容許這等欺騙。再者,若這個孩子與我有關,你斷不會私自處理,你這麼做,是不想我知道你有孕的事實。”
異人優柔的秋水目帶著彆樣的警告意味望向趙姬的眼底,仿佛可以看清她曲折回環的心思。他輕聲道:“趙姬,你明白嗎?說話。”
趙姬看著有些可怕的異人,眼淚都止住了,她抽噎著點頭,不停地抽泣,好像真的被嚇住了,過來好半晌才失聲哭了出來,突然跪倒在異人腳邊攥著他玄黑蘭紋的楚服下擺哭訴道:“我對不起公子,我想服侍公子,無論在哪裡都不想離開公子,所以才會隱瞞有孕之事,才會出此下策……”
異人見她如此哭泣傷感有些不忍,躬身虛扶趙姬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要怕,我為你做主就是。”
“公子若知真相,還會要我嗎?”
異人對這個“要”的含義理解比較簡單,無非就是如現在一般跟在身邊服侍。當時呂不韋忍痛割愛,將千金姬妾送與異人已是邯鄲人儘皆知之事,異人沒有必要矯情,既然已經是他名義上的姬妾,他自然要負起責任,即使他不能給趙姬任何實際的情感,但若她願意,保她一生無虞卻是異人的責任。
“若此事過後你還願跟隨我,我自然不會強行讓你離開。”
“真的嗎?”趙姬像是喜出望外,抬起淚痕縱橫的美麗臉孔期待的看著異人,“公子不會嫌棄我,丟下我,即便公子回秦也會帶著我是嗎?”
異人聽她想的還那麼長遠,不禁笑了笑道:“你說遠了。”
“公子……”趙姬饒是不依不饒,“當年呂先生在繼母手上救我,我是打定主意一生侍奉他的,但他後來一定要我服侍公子,將我送與公子,我也就認命了,我想著這樣也算是還了先生的大恩,況且公子待我如此之好,我此生隻願追隨公子,若是公子有一日嫌棄趙姬,趙姬就隻有一死以報公子了。”
異人好言道:“死生大事,不要胡言。你且好好說到底怎麼回事,是誰欺負了你,還是……若是你有心上人,我也可以……”
“不是的公子。”趙姬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再抬頭時她的聲音已然發抖,“是呂先生,這是呂先生的孩子。”
異人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李唯來的比異人預想的慢了很多,掌燈時分她才隨左師四丁來到了異人的宅邸。
“公子安好。”李唯攏袖行禮,端正的無可挑剔。
異人坐在主位上,麵若寒霜目光清冷的望著她。
李唯冷眼看著一旁跪坐低頭、雙眼紅腫的趙姬,淡淡道:“這是怎麼了,有孕是好事,哭什麼。”
趙姬沒想到李唯會說出這句話,她忽然抬頭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囁嚅道:“先生我……”
李唯抬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而後冷淡的望向異人,從容道:“左師義士已經將事情講與我聽,但不知公子得知此事為何讓不韋前來。”
異人維持著玉雕般的坐姿,他深深的看著李唯,喉結翻動,良久才開口道:“我元氏想問不韋該如何處置,現在,卻想問問你該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李唯神色不變道,“該解釋的人不是公子的侍妾嗎,為何要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