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柱為人雖然身體羸弱,但繼位後也想效法曆代秦王, 政策上做出了許多積極的改變。嬴傒悍勇經過一年的曆練, 在軍中也算小有所成, 憑借軍功晉升造士爵,嬴柱對嬴傒畢竟喜愛將他托付給駐守九原郡的王陵,希望嬴傒積累軍功他日重返鹹陽有一番作為。對子楚這邊嬴柱也重用了李唯, 封他做了太子太傅, 總領太子府班底參與朝政。
呂莘的喪事是子楚請羋煜去趙國督辦的。羋煜雖身在秦國但畢竟是楚國王子, 趙王與平原君就算對秦國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會不顧邦交利益去為難楚王目前唯一的兒子, 況且呂莘出事後子楚對趙十五分外擔心, 唯有讓羋煜這個情同手足的親信前往照應他才能真正放心, 更何況羋煜機敏, 親赴邯鄲對設計營救趙十五也有諸多好處。
羋煜傳信好生安葬呂莘之後,李唯就接到嬴柱王命前往巴郡督辦秦軍糧草,這算是一件重要的差事, 也是積累政績的好機會,李唯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悲傷裡, 她如果不能一步一步的走向強大, 那她就更沒有資格找到暗害父親的真凶,將趙十五救出隨時都可能發生危險的邯鄲。所以她必須要堅強,要忍耐, 要冷靜。
四月李唯前往巴郡,臨行時子楚送她出關,兩人一路前行少有言語, 畢竟子楚對她此時的遠去頗有些不舍的惆悵,但是當他開口真要送彆時又沒提一個字的傷感。
子楚心知肚明,他是李唯的男人,是她寄予厚望的太子,他知道太多的兒女情長並不是李唯想要的,他們的目的隻能是強大更強大,強到再也無人可以左右他們身邊人的生死。
“看嬴柱對嬴傒一派父子情深的做派,我就知道他為當年暗害我的事始終耿耿於懷,怕我記恨他,仍舊對我不放心。”子楚立在新綠的柳樹下,對李唯一笑道,“所以你要加倍小心,在他們眼裡,你和我是分不開了。”
戰國沒有折柳分彆的習俗,但李唯還是折了一枝柳條放在他手上道:“我從來不是容易對付的主,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子楚的手指繞著柔軟的柳枝道:“放心,所有絆腳石我都會搬開,隻等你回來驗看。”
李唯點點頭,沉默片刻道:“邯鄲的事……”
“羋煜一直在查,你放心他比任何人都膽大心細,等你回來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也爭取早日把十五帶回來。”
默契他們是有的。李唯輕輕舒了口氣,將不長的柳枝在子楚白皙的腕上打了個結,抬頭望著他澄明眼睛,半是認真半是揶揄的說:“莫言枝條短,中有長相思。走了,太子保重。”
李唯走後,子楚站在灞河的長堤上,看著青柳之下的隊伍逐漸遠去,良久才帶人轉回鹹陽。
送李唯出關是嬴柱給子楚的王命,送彆之後子楚前往鹹陽宮的興樂殿見嬴柱複命,卻被內侍告知秦王不在殿內,出宮訪臣去了。
自從得知當年贏誡之死的背後真相,子楚便很看不上嬴柱這個時常帶著“敦厚踏實”麵具的“慈父”,嬴柱越是對他和顏悅色諄諄教誨,他越是能夠感受到嬴柱內心的惶恐與畏懼,嬴柱是害怕他得知真相的,他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子楚,他的戒備也從來都沒有放下,相反隨著大父秦昭王的去世,這種一團和氣下的暗中角力隻會越來越明顯,隻不過嬴柱登基的時間還短,便是最精明的丞相蔡澤也尚未發現端倪,等以後日子長了,嬴柱換立太子的心說不定都會生出來。
“異人!”
行至雲梯回廊的時候,子楚聽到身後有人輕喚,他回過頭去見一身如意紋緋紅長衣的王後羋蓁正獨自向他而來。
“異人——”羋蓁從後麵拉住子楚的衣袖,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的幽怨,“你很久都沒有來看我了。我入宮離開太子府你是不是就忘了我?”
子楚冷峻的麵容在眯起眼眸的瞬間就變作了魅惑的笑容,他回頭看著羋蓁道:“母後,錯了,我是子楚。我怎麼會忘了您呢。”
羋蓁定定的看著他迷人而豔麗的笑容,袖下的手緊緊握住異人的手指,正色道:“你知道,但我並不想你做‘子楚’。”
子楚,楚人之子。她要的不是兒子,她要的是她曾願以身相許深深愛戀的那個少年王子嬴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