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修真界的黃鶴樓總部坐落於西陸邊界處,地處蜀州內腹,向來有天下第一樓的美譽。蜀州多山多穀,地勢險要,虎牙桀立。一眼望過去除了山還是山,崢嶸崔嵬虎踞龍盤,連能夠騰雲駕霧的修士都不太樂意往這邊跑。

誰也說不清楚黃鶴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建立、又是由誰建立的。

高檻危簷勢若飛,孤雲野水共依依。人們隻知道,黃鶴樓鎮守在西陸,不歸屬於世上的任何一門一派,也不參與修真界的各處紛爭,超然於物外又與凡塵接壤。隻要你支付得起高昂的價格,就能從黃鶴樓處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無論是各大門派的秘辛,抑或是精妙絕倫的功法,乃至於是浣劍門掌門今天穿的裡衣是什麼顏色,臥滄山的光濟真人最偏愛魚塘裡的哪一條魚,隻有你想不到的要求,沒有黃鶴樓談聽不到的消息。

黃鶴樓樓主毫無疑問是個危險職業。

它承辦業務的性質決定了這座樓注定會得罪絕大多數人,不少年高德勳半輩子不出山門的修士都因為忽然流傳起的有關於自己的八卦,而揚言早晚有一天要鏟除掉這個業界毒瘤。

但是時過境遷若白駒過隙,不少小門小派都被時代的浪潮拍打在沙灘上,再也不見蹤影。黃鶴樓卻仍然屹立在蜀州的崇山峻嶺之上,憑借著高絕的實力與神鬼莫測的作風頑強的頂住壓力,風風光光生存到了今日。

——今天黃鶴樓被鏟平了嗎?

——醒醒吧,連人家總部在哪、這一代樓主是誰都沒搞清楚呢。

修真界的大拿們維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任由黃鶴樓在大勢力瓜分天下的縫隙中左右逢源蓬勃生長。他們並不喜歡它,但是也說不上討厭它。

萬一有一天我想知道隔壁老對頭三歲尿床的糗事,或者祖上與飛升大佬們的淵源,不還是要去找專業人士前來問詢?

黃鶴樓不僅不會倒,有人的地方,它就會像石縫裡的野草,擠出一條向陽之路來。

所以,作為也許是全修真界知道的秘密最多、也最神秘的情報頭子,每一任黃鶴樓樓主的真實身份,就變成了長久以來流傳江湖的傳說。

有人說祂實力高超,半步大乘,能在三絕兩聖的圍攻下逃出生天。有人說他經略指授,算無遺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人說祂容貌冠絕天下,其實是位一顧傾城的女子。

說了這麼多,支涿隻是想要表達一個中心思想——他是真的很好奇黃鶴樓樓主到底是誰。

但是在他身受重傷,迫不得已逃進蜀州,自謂生死由天然後昏倒在山林之中以前,從來都沒想到過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和黃鶴樓樓主麵對麵坐在同一間屋子裡。

他渾身被繃帶包裹的嚴嚴實實,一動不能動的倚著靠枕癱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帶著麵具、身披漆黑色大氅的男人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桌上的茶杯,額頭漸漸滲出冷汗來。

這股氣勢,未免也太驚人了。

該說不愧是能將偌大一個情報組織安安穩穩發展下去的人嗎?

支涿不由得苦笑一聲,無法在這種愈發沉冷的氣氛中繼續沉默下去,隻好勉強抬手比了個作揖的姿勢,壓低聲音仿佛害怕驚擾了什麼一般:“久仰前輩盛名,今日一見,在下三生有幸。”

溫勉手腕一頓,終於把那隻精巧可愛的茶杯穩穩當當放回桌子。他看向臥在床上、明明正值巔峰年紀卻反常的擁有一頭白發的男人,注視著對方蘊藏著不易察覺的忐忑緊張的褐色眼眸,慢慢說道:“你不用繃的那麼緊。”

“若是本座對你有惡意,都不用親自動手,你早就趕去輪回池排隊了。”

“……”支涿抿了抿嘴唇。他膚色偏淺褐色,和那一頭白色長發對比分外明顯,“前輩大恩,在下赴湯蹈火不足以報。”

黃鶴樓的樓主好像被他逗笑了,低沉和緩、帶著不容錯辨的興味的笑聲響起,麵具下的嘴角隱約上揚:“要你赴湯蹈火做什麼,難道本座還缺一個經脈受損再難有突破、還被逐出師門的廢人不成?”

支涿被他毫不客氣的嘲弄語氣刺的麵露尷尬之色,但是仍然很堅定的重複道:“若是前輩有需要我地方,支涿一定儘全力為您達成所願,哪怕身死道消亦不會退縮半步。”

既然對方已經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倒黴經曆說的一清二楚,支涿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