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溫勉久違地睡了一覺, 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也是站在萬米之上的高空,四方山呼海嘯,白色的太陽高懸頭頂,被數不清數量的人群包圍。他似乎手中提著一把劍, 孤零零地站在場地中央,被刺目的日光晃得頭昏腦脹, 兵戟相交的清脆響聲在四麵八方響起,遠處鐘聲和狗吠有一搭沒一搭地傳來,不管是對朋友的記憶還是對親人的記憶都很模糊, 視線聚焦點上隻有那個人——隻有那個人!

然後他陡然驚醒, 發現自己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窗戶還開著,晚風一吹冷得人一個激靈。

而後,仿佛是昨日的場景的重現。

溫勉腰間依舊彆著一把劍,這是霜旻峰峰主連塗的藏貨, 如果不是溫勉恰巧在燕台集上沒了武器, 還不可能從她手中敲到這樣的珍藏。劍身細長呈雪白色,在陽光下偶爾會反射出一種近乎五彩斑斕的色彩, 除了足夠堅固之外據說還有迷惑人心的特效……總之都是些攻擊力的副產物, 溫勉估算自己戰力的時候也不會將這點偶然因素考慮其中。

鏡月閣經過了短暫的商議, 暫時是決定抽簽結果不變,而將淘汰製改為積分製。

不管怎麼說,公信力這種東西一旦缺失是很難彌補的,哪怕主辦方做出了再多的保證, 人們依舊對於抽簽係統和修改之後的賽製秉持懷疑態度,再加上之前幾輪被淘汰的修士並不甘心自己成為賽製修改的犧牲品,紛紛表示需要增加複活賽製度,給被淘汰的參賽者多一次機會。

今天燕台集外的戰場也是硝煙彌漫一片狼藉。

儘管各種消息雪花般堆滿了溫勉的案頭,他對此卻並不怎麼關心。

眼下他注意力隻放在了一個地方。

紀拓向他行了一禮,語氣溫和:“溫道友,好久不見。”

遠處人們的竊竊私語聲並不能傳達到位於中央地帶的賽場上,但是溫勉卻能想象得出關注這場比賽的人在說些什麼,他們為這缺乏□□味的開場感到不滿,對於他和紀拓的相識充滿了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會贏得這場比賽,輸家又將獲得怎樣的結局……

而場上的對決從不會因為旁觀者的意誌而改變結果。

溫勉依舊微笑著,禮貌且疏離地回應道:“好久不見,請。”

這場比賽注定和溫勉夢中的場景、和原本世界線上的經曆有所不同。不單是因為兩個人現在站在元嬰期的賽場上,更因為紀拓由於境界突破的過程太過急切,以至於根基不穩,不得不改變通常扮豬吃老虎或者穩重求勝的戰術,改為……該怎麼形容,如果這是現代漫畫家筆下的熱血漫的話,紀拓就是那種無論如何都要等到被按在地上摩擦個半死直到人人都以為他會輸掉的時候、突然絕地反擊的類型。

這其中有著對手輕敵、時機把握精確以及紀拓掩藏住的手段層出不窮等多種因素,不過隨著他打比賽的次數越來越多,人人都知道浣劍門這位臨場突破改換賽場的年輕人不是好相與的對象,對手對他防備愈深,他越難以以這種手段取勝。

眼下和溫勉對戰,就是他不得不改換手段的終場時刻。

紀拓曾經對溫勉有過一點真心實意嗎?

恐怕沒有。

但若說他一點也不重視溫勉,那絕對是在瞎扯。

這世上曾經最了解溫勉的人,是紀拓。所以他深切地知道,溫勉掩藏在溫柔寡斷又習慣性依賴他人的表象之下的、那些不可忽視的細微特質。尤其是在麵對敵人的時候,輕視一個名副其實的天才就是在自尋死路。

現在重來一次,不光是他自己,溫勉因為成長經曆的不同,似乎也已經和過去天差地彆。

具體而言,就是覆蓋在溫勉外側的那一層被平和與溫暖精心培養出來的保護殼,終於被凜冽的風霜摧剮殆儘,讓裡麵的人直麵生活的艱難與苦難的同時,將得到的力量與刀鋒握在手中。

隻能靜待屠戮的綿羊終於學著舉起了屠刀,這對於覬覦他的劊子手來說將是多麼不幸的一個消息。

也正是因此,紀拓選擇拋出自己的另一個底牌——他必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絕不能因為和溫勉對戰失敗就退出燕台集的比賽。

他的計劃周詳,無論是對於他人還是自己,都考慮到了方方麵麵,隻是……沒想到竟然人生中不止一次,他還能在這戰場上看見溫勉。這片土地的過去/上一世流淌了太多人的血,包括溫勉,甚至包括他自己。兜兜轉轉幾十年過去,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饒是紀拓也不由得升起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那麼,到底誰會贏?

溫勉不是個計劃控,也沒有時間弄一些花裡胡哨的騷操作。

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穩紮穩打,練習的時候又有賀驚帆這麼一個外掛,可謂博眾家之所長。再加上身為黃鶴樓樓主見多識廣,因為係統分發的樓主馬甲對於大乘期境界的理解遠勝旁人,最終成為了一個單看每一項都不能稱為驚世之奇才、但你就是打不過的對手。

紀拓看過溫勉的比賽錄像。

他第一場比賽用劍、打到一半劍沒了可以徒手或用扇子做武器。第二場比賽的時候有過將倒下來的裝飾用石柱當作棍子掄的經曆、機緣巧合奪過對手手中的長刀之後耍了兩下也有模有樣殺傷力不小。第三場比賽的時候武器依然沒到賬,用的是從同門師姐手裡借來的峨嵋刺,絕對是上佳材料,就是握在溫勉手裡顯得哪裡不對……

後來便是統一用劍了。

當時跟紀拓一起旁觀溫勉比賽錄像的一浣劍門修士表示:對上他的話我還是棄權直接回老家算了。

有長項並不恐怖,沒有缺點和漏洞才恐怖。